田七躺在床上,望着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她以为她这样想,心中就会平静一些,不那么难受。可是她现在心里头不是平静,而是空,像是落下什么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回来,隐隐有一种失落和焦躁,却又被她刻意压制着。
她翻了个身,面向床里。她把被子拥在怀里,身体缩成一团,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室内渐渐响起细细的悲泣声。
纪衡回到书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待着怎么难受。他的脸拉得老长,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伐有些乱。
田七不想给他生孩子。她还让他去找别人。然后,他还把田七给弄哭了……
这些事儿一件比一件令人沮丧。纪衡的心情简直像是被洪水凌虐过的庄稼地,烂烂糟糟的,让人看一眼难受十天。
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就这么在心里憋着,憋着,憋着……
晚膳的点到了,盛安怀走进来,询问皇上现在是否摆膳。
“摆什么膳?牌子还没翻呢!”纪衡怒吼道。
盛安怀吓得连忙退出去安排。他心想,皇上您竟然还能记起翻牌子这种事儿……
傻子也能看出来皇上这会儿龙颜大怒了,而且怒得不一般。盛安怀很不厚道,自己不想被皇上的怒火波及,于是他找了吴柱儿端着牌子。吴柱儿刚一进门就跪下来,双手举着托盘膝行到皇上面前,怯怯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皇上,请翻牌子。”
纪衡却背着手没动。他看了一眼盛安怀,“去把田七给朕找来。”
田七被叫来了,两眼红红的,还没消肿。这副形状让纪衡颇不自在,他把视线垂下来,看着吴柱儿高举过头顶的托盘,对田七说道,“朕决定听你之言,从今儿开始召幸。你来帮朕翻个牌子吧。”
田公公已经得势到这种地步了,都帮皇上翻牌子了!吴柱儿心中感叹着,瞬间又多了一个人生偶像。
田七愣愣地看着纪衡,她心想,你这是何苦。
纪衡被她的目光刺得心中疼痛,却是又催了她一句,“快点。”
太狠了,太狠了,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人。田七胸口闷痛,低头看着那两排绿头牌。她心想,既然他逼到这个份儿上,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我还做什么抗争呢。我为什么不顺势而为、给自己博一些好处呢?
这样想着,她果然伸出了手。手指刚碰到凉润的白玉牌子,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哗啦啦的止不住。
纪衡看着她的满面泪痕,他捏紧了拳头,极力阻止自己上前抱住她。他固执地逼迫着她,他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田七的手指在两溜牌子上来回移动了几下,最终把写着顺妃名字的牌子扣过去。
“皇上您可满意?”她抬头看着他。
纪衡不敢和她对视。他怕自己忍不住。他吩咐盛安怀道,“传旨,朕现在就去含光殿,晚膳在那边用。”
盛安怀领命出去安排了,顺便把吴柱儿也带出去了。盛安怀现在很后悔,他以为皇上是玩儿腻了太监想尝尝女人滋味,却没想到事情这样曲折,早知道他是打死也不会让吴柱儿出现的。
纪衡背着手,目不斜视地抬脚向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心情渐渐有些烦躁。
田七突然从他背后抱住他。她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哭道,“别去!”
他果然停下来,任由她抱着。她没有察觉到的是,他整个人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
田七泪如雨下,这会儿嗓子都有些哑了,她不管不顾道,“你哪儿也别去!”
这是全世界最动听的话。
纪衡只觉拧成一团的五脏六腑终于各归各位安安分分起来,不再使他疼痛难忍。他抬手扣住她的双手,脸上终于漾起一些笑容。
他柔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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