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府中实在无聊,王柄权便出门朝戏楼走去。
十五年的光景,当年的戏楼已经焕然一新,规模比原来大了一倍不说,人数也扩充到了十余人,撑场的角儿依旧是坤班,只不过当年那三位姑娘早就嫁做人妇,如今上台表演的都是徒子徒孙。
王柄权也算是戏院的老主顾了,一进门伙计就老远迎了上来,三两句寒暄过后,引他上了二楼雅间,靠近栏杆坐定,台上正表演着霸王别姬。
“八千子弟俱散尽,乌江有渡孤不行,愧对江东众父老,天亡我楚恨无垠。”
台上项王怒目自刎,一曲唱罢,整个戏楼立时回荡起喝彩声。
……
散场后不久,房门被敲响,一个四十不到的中年美妇推门而入,正是艺名“蝶衣”的戏楼老板。
“王爷,有日子没来了。”女子熟络道。
王柄权澹澹一笑,“之前出了趟远门,回来一堆事情要处理,加之现在赶上年关,正是忙的时候,今天才好不容易腾出空来。”
“哦?那小女子可要祝王爷财源广进啦。”
“哈哈,蝶衣姑娘也一样,生意兴隆。”
“借公子吉言,奴家有事,招待不周。”
“蝶衣姑娘去忙便是。”
两人简单客套一番,女子便告辞离去。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当初女子被王柄权的激将法骗去京城,见到传闻中的路小仙,一下子惊为天人。
女子也是洒脱之人,并未生出妒才之心,反而三言两语间跟同为梨园中人的路小仙混熟了,在京城待了几年后又回到中州盘下了戏楼。
王柄权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这位气质出众不像戏子的姑娘本姓刘,是当日初到南阳府所见那位刘知府的妹妹。
堂堂府台的妹妹居然去做抛头露面博人一笑的戏子,怎么看都是家门不幸,女子自知辱没家风,所以干脆连姓都隐去了,仅以艺名自称。
在南阳府住了这么多年,蝶衣早就知晓了王柄权的身份,当初她刚听说这事时,内心忐忑了许久,生怕对方因为自己迁怒兄长。
后来两人逐渐相熟,才发现这顾虑太过多余,这位王爷虽然身份尊贵得吓人,可平日里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还没皮没脸,像极了外面大街上的市井无赖。
王柄权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形象如此不堪,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
王柄权靠着窗户,拿起一个寒冬腊月难得的柑橘,剥开一瓣塞入嘴里,窗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看着这番景象,王柄权忍不住开口道:
“如今的王朝,算得国泰民安了。”
说罢,扭头望向屋内多出的人影,平静道:
“什么事?”
来人是个五十多的汉子,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与寻常庄稼汉无异,若非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也算一个长相周正之人。
汉子单膝跪地,闷声说道:
“禀王爷,陛下病危,下旨让王爷速速回京。”
王柄权眉头微皱,右手在袖内掐动几下,片刻后挥挥手道:
“知道了。”
待人影消失后,王柄权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撑不过年关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