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此事后,吕公着便让他们回去,准备开始审理了。
而关于上堂做供的被告,也是根据张斐之前递上的诉求定下来的。
….
人太多了,总不能让那一百零八个被告,以及数百个佃农都在这里等候吧。
每天名额就十个,但审了几个是几个,到午时准时下班。
第一个上堂做供的名叫杜绍京,东京汴梁人,就是那度支判官杜休的堂弟,但中间转了几个弯,这杜绍京的爷爷与杜休的爷爷是堂兄弟。
虽然开封府没有专门为被告、证人搭建棚子,但是他们位子都被设在左右两边的大树下,还是有照顾的,并且为了方便观审的,证人就统一坐右边,而被告则是坐左边,树上都挂着牌子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专业化演变。
张斐站起身来,向杜绍京询问道:「杜员外,据我所查,你在开封县下渠乡,拱桥乡、杜店乡,这三个地方,共拥有一百二十顷土地,不知对否?」
一顷等于一百亩,大概就是一万两千亩,这在北宋是稀松平常,因为土地是可以自由买卖。
杜绍京点点头道:「是的。」
张斐又看了眼闻言,道:「在今年之前,其中有四十顷是通过白契避缴田赋。」
「我反对!」
对面的李磊突然站起身来,「朝廷之前已
经下令,只要今年之内补交契税,便既往不咎,这四十顷田地并不在此次诉讼之内。」
吕公着稍稍点头,又看向张斐。
张斐解释道:「朝廷政令中的既往不咎,并不是说只要补交契税就既往不咎,而是指从今年开始,若依法缴税,往年因白契所欠税赋,便既往不咎,关键是田税,而非是契税,契税只是缴税的凭据。」
吕公着点了点头。
但是不少官员面露鄙夷之色,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是包藏祸心。
起诉的时候,说得白契之外的偷税漏税,可这一上来,就马上变脸。
真是无耻至极。
又听张斐道:「但是根据开封县提供的税据来看,杜绍京只是补交了契税,但这四十顷田地中,至今并未缴纳一文钱税,而从我递上状纸到如今,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他们依旧没有缴税,是一文钱都没有,那么这四十顷就并不在此次豁免之内,朝廷有权力追缴他们的税收。」
李磊立刻争辩道:「你代表的是王学士,而非是朝廷。」
张斐道:「王学士是以制置二府条例司名义雇佣我的,关于这一点,我的状纸上,写得非常明确,而目的就是为朝廷追缴税收。」
李磊哼道:「制置二府条例司不过是临时官司,又岂能代表朝廷?」
廊道一人喊道:「说得好!」
吕公着偏头看去,廊道上官员们都是一脸澹定,也不知是谁喊的,只能作罢。
王安石听得嘴角抽搐了几下,低声道:「如今这些耳笔个个都这么嚣张跋扈吗?」
司马光笑道:「依葫芦画瓢还不会吗?」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学张斐的。
张斐笑道:「敢问阁下,你可知道制置二府条例司是谁设立的吗?」
李磊不语。
张斐问道:「不知道?」
李磊还是不语。
张斐笑道:「制置二府条例司是官家下旨设立的,你说能不能代表朝廷?话说回来,如果我无法代表朝廷,我又凭什么告他们偷税漏税,且向他们追缴税收?」
李磊还是不做声。
你将皇帝抬出来,可真是不讲武德。
但这还真不是张斐不讲武德,他必须要说明这一点,如果他不代表朝廷,很多依据,都是说不通的。
而且,这本就是皇帝与地主之间的博弈,如果不明确这一点,皇帝又怎么从中立威啊!
吕公着向李开、岑元礼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李开道:「之前的状纸上没有提到这一点,我们无须理会他。」
岑元礼却道:「但此次争执就是因此而起,王学士在朝中也说得非常明白,咱们要避开这一点,这官司可能永远也审不清楚。」
余在深等判官也都是纷纷点头。
吕公着又思索半响,朗声道:「未有及时缴纳夏税的田地,即便补交了契税,也将纳入此次审理的范围内。」
南希北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