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正色道:“我还真是为这事儿闹的,我本是个俗人,总觉着男人丈夫要有点儿担当才好。譬如姑父,若不是当朝探花,又领着差使,纵使祖上传下的家业够享用了,也未必保得住呢?我不是唬你,这世上多有家中有些东西的人,被有权有势者看上必要巧取豪夺的,最终弄得家破人亡也不稀奇。”
林黛玉一怔,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事儿,目前听到过的最残忍的事情不过是薛蟠买丫头打死人而已。才想到这一节,贾宝玉又悄声道:“说句心理话,你道薛大哥哥打死的是个什么人?也是乡绅之子小有家产的人……”说着一摇头,“如今这府里人口渐多,我虽是老太太的孙子,却不是长房,总要分出去住的,便是天子脚下少凶徒……后街上那些亲戚可都是姓贾的,难道日后也要叫家里人这般进府来奉承琏二嫂子不成?”
林黛玉低眉思量。贾宝玉有些担心,要是把世外仙姝拐成个死鱼眼珠可怎么好?又释怀——仙子是还眼泪的,自己已不是原版,白让仙子哭一场算个什么事儿?那边林黛玉也觉得得贾宝玉说得可怕,却不是没影的事儿,心里想什么却无人知道了。
贾宝玉这头先按下,却说贾珠去见了父亲岳父。李守中憋屈着呢,女婿争气,谁不赞他眼光好?谁料出个搅局的人,把个喜事的心情扫了个七七八八。李守中于礼仪上头非常重视,他的学问也好,一听到流言就反映过来——这事并不严重,诸官职里可供选择的范围实在太大,除掉避讳的字眼,还有不少可选——前提是皇帝想让贾珠出仕!这是最难把握的一条。
又因李守中是个守礼的人,认为事情闹到这样,贾珠最好避嫌,主动要求不要考试了。说穿了,这是一个表明立场的问题。如果这事发生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贾珠还能为其辩护,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只有闭嘴,否则就是把仕途看得比孝道更高,要为物议所讥的。就如前朝丞相一旦遭御史弹劾,为表清白和不贪权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上折自辩,而是先辞职。
李守中说了出了贾政不大好意思说得出口的话:“君子不器,不自弃!照旧读你的书就是了!因一事而颓废岂是我辈的做法?若圣上要召你应对,你这几天颓丧得把书也忘了、字也丢下了,倒叫圣上怎么看你?”李守中的本意或许是叫贾珠不要颓丧,做不了官也要做个有学问的人。
然而贾琏对他叔叔和堂兄解释道:“论说亲家老爷要避嫌,可他老人家同榜皆在朝,门生遍天下的……难道就没人会为大哥哥一辩么?要避老爷的讳,学差避了也就罢了,哪有论事也要讳的?远的不说,现今我那舅兄还叫王仁呢?内侄、内侄女还要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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