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地处河南道,虽在关内道外,但凭借运河优势沟通南北,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东都一旦失守,叛军直奔函谷关而来,倘若函谷关及潼关失守,那么长安就再无屏障庇护,这是最糟糕的变故。
外敌扰边,内起祸乱,禁军东奔西走,原来严备的京畿地区如今却兵力不足守卫虚弱,八百里秦川,危机重重。
吏卒将军情速报至中书省,又呈枢密两院,最后报到皇帝跟前时,调兵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东都失守几乎是天塌了一半,朝廷军此时要做的是务必守住函谷关、潼关,逼退叛军夺回东都。
河北河南战况不妙,神策军也是受困重围,至于手握雄兵的诸镇节帅,在得知东都失守后各揣心思,不是拥兵不救,就是磨磨蹭蹭敷衍调令。只有凤翔等镇调兵支援,但面对东边气势汹汹袭来的嚣张叛军,仍不敢拍着胸脯说“潼关一定能守住”这种话。
东都沦陷,江淮货运被切断,长安及军队的供应愈发紧张,朝中弥漫着悲观的气氛。小皇帝也不下棋了,每一天都等着最新战况的汇报,时忧时喜,心却一刻都不敢放下。一群老头子也整日愁眉不展,许稷则穿梭于内库与左蔵库之间,竭力缓解供应大难。
长安百姓也终于大梦初醒。忽然飞涨的米价、冷清下去的东西二市都是不祥征兆,一些老者回想起几十年前被方镇变军攻陷的长安城,铁蹄刀戈,大火哭声,每个夜晚都是噩梦。
倘若、倘若潼关当真守不住——
长安会迎来怎样的明天呢?
白发老者们为此担忧之际,已有权贵世家收拾家当打算逃往老家避难,至于老家在东边的,就只能往西找同僚、同窗家躲避。因万一叛军入城,第一个要清算的必然是权势贵族,不逃就是等死。
长安西边的金光门霎时热闹起来,车马如龙,柳枝遍地,离别酒一盏又一盏,驿亭流水宴一桌一桌地换。至于多数百姓,无处可去只能老实待着祈愿,期冀长安别落入叛军之手。
而这时禁令也下来了——在京中为官者的家眷不得出城,以免扰乱军心民心。
金光门重兵把守,出城顿时变得困难。那些没来得及走的,个个都惶恐到了极致,因函谷关的战况实在不容乐观。
许稷这日出门时天还没亮。外面起了霜,晨风很冷,叶子祯披着袍子走出来,小跑到门口,同她道:“我已经在准备后路了,可能近期就会走。”
许稷点点头:“诸事小心。”
他低头看她,还好,那瘦削的肩膀还没垮塌,头发似染了风霜,看着有些憔悴。他轻叹一声:“阿樨我也想带走。”
许稷抿了下干燥的唇,抬手拍怕他的手臂:“去睡会儿吧,天还早。”她说完牵了马往外走,叶子祯便再看不到她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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