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听栾大道:“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奄口,恶敢言方哉!”
韩嫣有种绝倒的冲动,能把话说得这样满,还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果然是“要骗倒别人得先骗倒自己”、“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怎么说,关键不是言辞而是语气神态”么?若非不信这个,韩嫣都要被这种诚恳笃定的语气给说服了。
栾大描绘的前景也动人,刘彻正为前两件事犯愁。神仙、不死之事,就是唯物主义教育了几十年的新中国,大江上飘了几十米的废旧农膜还会被某些人当成“白蛇娘娘”来拜一拜,何况巫医尚没完全分家的时代?一听四件难事都能完成,自然感兴趣。
刘彻显然已经心动了:“如何才能见到令师?”
“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
刘彻打量了一下栾大,又看看一旁陪笑的乐成侯,点了点头:“你们且下去休息一下,等朕宣召。”
两人退下。
“怎么样?怎么样?”刘彻很兴奋,拉着韩嫣直问。
“长得还行,话么——”
“怎么?”
“还要验过才行,”韩嫣缓道,“神仙怎么就挑中他了?神仙既有能为,为何不先来见天子?还是神仙跟他特别投缘?嗯?”
刘彻有些不高兴了:“神仙的心思岂是凡人能解?”
“既这么着,你要怎么待这个栾大?”
“只要他说的四样事能成,便令其尊贵又如何?便给他信印、封为列侯也使得。唔,令有家属,当利新寡……”
“他说什么你都信了么?他有证据证明自己真有神通?你看过了?”
“神通?是个好词,”刘彻念了一回,“那倒没看过,你一向不大信这个,这可不大好啊。明儿,不,今晚便设宴,让他显一显,大家都来看看,如何?”
“若是他显不出来呢?”
刘彻只是冷笑。韩嫣静了一下:“容我回去准备一下,先当他是贵客吧,不行了再说。晚宴总要郑重些。”
刘彻点头:“也好,”犹豫了一下,“真的不可信?”
“试过才知道。别忘了新垣平,没抬举他之前怎么着都好办,若是先抬举了他,日后没有灵验,就不好收场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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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闳一口排骨塞在嘴里还没咽下,忙用力咬住了骨头,他怕自己大声笑出来。扭头看看太傅,也憋笑憋得辛苦。天啊,真有拿磁石跳舞装“神术”的骗子,唔,父皇脸色不大对劲,再用力咬住骨头,造成不能笑出声,会被迁怒。
栾大看着刘彻表情严肃,还以为皇帝被自己这一手绝活震住了,正待开口。韩嫣起身道:“累不累?且饮一盏。”
递出个空酒盏来。栾大一看愣了一下,旋即变色:“丞相固是人间尊贵人,也不能如此戏弄与我。”单看这宴会的宾客,栾大便知道皇帝很重视自己,尤其是召了新寡的当利公主来,先让自己与她照了一面,公主对着皇帝无言一拜的时候栾大欣喜若狂。此时见韩嫣递了个空盏,他开始拿乔了。
韩嫣一笑,左手向空中一抓,左袖在持盏的右手上滑过,再看时,酒盏已满:“请天帝琼浆,不算怠慢了神使吧?”再一伸手,左掌出翻出一颗大桃子来:“可要佐酒物?”当年曾经用这招成功震慑住了哭闹的韩宝宝,从此成为韩家哄孩子的压轴法宝,其实就是个小魔术,手快就行。
栾大目瞪口呆。
刘彻心下恼火,还存着一丝希望:“既可招致神仙,不如请来为当利主婚罢。”
栾大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