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江虹,男,贵州文学院签约作家。迄今已创作70万字的文学作品,其在《当代》、《天涯》、《山花》、《雨花》等刊物发表,部分被《选刊》、《中篇选刊》、《新华文摘》等选载。
一按理,每有大事降临,总该有些征兆的。村庄要减员,乌鸦会一连好几天扯着嗓子喊;赶上大旱,半山腰的岩洞连续一周雾气缭绕;有人要成药罐罐,老刘家傻子一定会突然冲着他说几句明白话。
总之,龙潭这地头,件件大事后都能寻找到或多或少的兆头。唯独这件大事没有。
这是一个属于一九七六年的早晨,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空气清新,舒适恬静的乡村早晨。
棺材匠从床上爬起来,还很诗意地站在屋檐下瞻仰了一阵鲜嫩的朝阳,接着他从墙上取下一挂水桶挂在肩上,踩着轻快的脚步往村东的大水井去了。
乡间小道铺着四四方方的青石板,有幼苗从石缝中探出头来。棺材匠脚步轻盈,起起落落都显出了奔放的时代气息。
棺材匠的性格可不像他的职业那样凝重沮丧,好天气激发了他朴素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拐过两道弯,清新的空气中飘荡起了口哨声,在乡村,口哨不算是庄重的艺术形式,但棺材匠吹响的内容却庄重异常:太阳最红,**最亲,您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口哨声让一片树林变得无比生动,那些叶片上晶莹的晨露,慢慢拢成一团,滑向叶尖,然后优美地坠落,浸入大地。
口哨声是在一处开满了水仙花的旷地上停止的。当时棺材匠一转头,口哨声就被一刀两断了,残留下来的只有两扇还嘬着的嘴唇。
一片开得无比灿烂的水仙花丛中,横卧着一具雪白的女人身体,身体四周的水仙花被压得东倒西歪,身体上有星星点点的残破的花瓣。
这时,阳光薄纱般倾泻而下,在女人身上形成了一层耀眼的橘黄。她的两只眼睛还大大地睁着,直视着通透高远的天空,那片广袤的湛蓝中,有雄鹰在盘旋。
扁担从棺材匠肩上悄然滑落,他瞪着眼睛看了一阵,使劲扭了扭脖子,收回了两扇嘬着的嘴唇,往前走了一步。
“喂!喂!”他轻轻喊了两声。天地寂然,只有林间悦耳的鸟叫声,好像是画眉。
棺材匠回身就跑,跑的过程中,嘴大大张着,看样子想喊,可没有声音。
跑出去好远,村庄上空才响起了凄厉的喊声:死人了。和村东头那个清澈碧绿的水潭一样,龙潭村一直安静沉默,祥和安宁,像一个闲聊时躲在墙角的聆听者,不啰嗦,不插话,悄悄来,悄悄走。
就是运动最厉害那几年,别的村子轰轰烈烈,乌烟瘴气。再看看龙潭,老人们依旧坐在屋檐下,披着一身的阳光啪嗒啪嗒吸着旱烟,目光慵懒,盯着村庄的一草一木看,去找寻那些已经远去的日子;女人们还是成群结队去水潭边洗衣服,沿着岸蹲成一排,东家长西家短,也会说些男女之间那些隐秘事儿,于是水面就荡开一片肆意的欢笑;孩子们仍旧在月夜下奔跑,手一捞,就能把萤火虫关进掌心,凑到眼前,张开手缝,亮光映着长长的睫毛,看够了,手一松,目送着一汪萤火摇曳着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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