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罪名,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看手里拿着刀的人愿意相信谁的一面之词罢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自妖皇而下,先一哗然,却又立刻死寂下来——刀子不在他们手中,而亲疏有别,事情闹大了,他们也不会是被人相信的那一方。
姜云舒往手心呵了口气,像是忽然觉出了外面冰天雪地渗进来的寒意一般,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襟,低眉笑了一声,之前那股不死不休似的戾气便倏然散了,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很好脾气似的正道来使。
殿中层叠纱幕被屏气噤声的几只小妖掀开,终于露出了皇座上的人。
妖皇真容平平无奇,他身侧拥着厚厚裘衣,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让人过眼即忘,就连声音也低缓得恰到好处,让人分不出男女老幼。他低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姜云舒依旧没抬眼,轻飘飘回答:“是你想要如何。”
妖修生性乖僻,虽然不曾作恶,行事却常常顽劣不驯一如幼童。
可这大千世界之中自来是弱肉强食,草木虫蚁如此,豺狼虎豹如此,便是号称遵循三纲五常仁义忠恕的人之一族,也没差多少,善意与悲悯自然存在,但却是温柔正直的人自愿交付与这世界的,而从来都不是靠着无理取闹而向旁人蓄意讹诈来的。
她蓦地笑起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妖修自古就自成一支,少与外界往来——他们就算修成了人的模样,模仿了人间的机巧伎俩,却始终悟不透太过复杂的人心。
“无论我想怎样,你都不能……”许是她的神色太莫测,妖皇浅浅皱起了眉头,“我族也在长风令下,你这般栽赃,难道不怕……”
没等他说完,姜云舒便淡然截口:“谁信呢?”
妖皇声音猛地顿住。
是啊,只要一顶勾结邪神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他们跑到幕山顶上去喊冤,又有谁信呢。
当年的魔徒不就是如此。
照搬了人间官职宫殿,就连称呼礼仪也与世间没有不同,“即位”以来数百年的平静和安稳几乎让他忘记了人与妖的区别,直到这个时候,妖皇才突然发现,自己身下宽大而柔软的皇座只不过是个虚假的架子,而他这个“尊贵无匹”的帝王,也敌不过强势之下几句看似轻描淡写威胁。
他是帝王,自有骄傲之处,但妖族的本性却又让他异常理智,若说方才还有心迁怒,想要为族人谋几分好处,在看清双方处境之后,就迅速地抛开了不合时宜的种种念头。
姜云舒将他的神色变换收于眼底,眸中流露出一点感慨,口中却平静道:“我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妖皇沉默地看过来。
姜云舒微笑道:“妖族虽然迫于以往情分加入了长风令,但恐怕始终不相信事态真如外界传言一般到了生死攸关之时,毕竟,杀人夺宝甚至灭人满门,都是利字当头,而邪神所想的,却是毁天灭地……若是天地崩毁,万物湮灭,他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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