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桓自然不知道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但当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之后,便发现前来探病的每位真人都会对他露出“不可说”的微妙笑容。
这种怪异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用思考就能猜到,定然是他门下那到处惹事的小祸害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有心把那姜云舒拎过来修理一顿,可每当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只充满痛苦和怨恨的眼睛。
许久以前,钟浣在亲手往他胸口钉入第一根钉子的时候说:“你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维护不得,还好意思自认为在维护天道大义,你猜他们临死的时候有没有怨恨你?”
而在他挣开束缚,想要逃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朝他再次射出一根迷心钉,骨钉穿透血肉,也斩断了他最后一点生机,而她却只是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依旧用惯常的那种轻缓而柔和的调子笑道:“你想逃?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能逃掉?呵,那你就逃给我看,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慌不择路地跑吧!只是,你可得记住了,无论你逃到哪,逃了多久,都千万别再亲近任何人,不然等我抓到你的那天,他们就都会落得和你的家人一个下场!”
叶清桓想,他自命聪明了两辈子,可是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其实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他想,钟浣说的或许是对的,他做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事情,可到最后换来了什么呢,不过是家破人亡罢了,而如今,他居然还死不悔改地贪恋人间的那一点温暖,为了一己之私,而打算把更多无辜的人拖进这个他永远无法逃开的泥沼之中。
真是可笑……却也同样可憎……
姜云舒顶着晨曦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叶清桓那双极黑的眼眸中暗色氤氲,不由吓了一跳,把手里的托盘放下,诧异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哪里疼么?”
上下查看一番,又疑惑道:“伤势还好啊……那就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气受了,还是觉得到这来求人救治有伤尊严?又或者是向太虚门哪位美貌的女修士献殷勤被人家拒绝了?……”
她三不着两地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起来。
终于,叶清桓收回了目光,忍无可忍地用唯一还能动的那只手锤了下床,嘴唇微微张开。
姜云舒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相处到此时也能看出他心中郁结难解,可能钻了牛角尖,便盼着他能找个法子泄一泄胸中郁气,这才故意装傻充愣地逗他说话。但没想到,他半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又咬紧了后槽牙,连看都不再看她。
姜云舒简直想按着他去撞一撞墙。
她想了想,先喂叶清桓服了药,便坐到床头,抱膝瞅了他一会,问道:“我说师父啊,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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