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呆住,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转头瞧见卢景琮也是一副茫然而震惊的神情,这才把堪堪触碰到耳际的手指收拢回去,他一点一点攥紧了掌心,涩声问:“你想让我死?”
“什么?”姜云舒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问话太有歧义,低低“啊”了一声,“不是,我只是就是论事,叶黎说,你得知姜家噩耗之后便……”
她忽觉尴尬,刚一停顿,叶筝便面无表情地接道:“我是就此疯了。所以呢?”
姜云舒干咳一声,正要说话,身上传来一阵暖意,青鸾羽衣素净的下摆拂过脚踝,将暮冬的冷风挡了个严实,而后一只手从肩上探过来,从容而又淡定地替她拉起了风帽。卢景琮做完这些,方淡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的手从姜云舒头顶掠过,自然地垂下去,叶筝的视线下意识随之滑落,却见姜云舒衣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已在脚下汇了一滩,和积雪混在一处,像是个小小的冰湖。他心里便不禁提了起来,方才的震惊和苦涩都似乎被冲淡了几分,便往后退了一步,叹道:“先进去吧。”
仍旧是一间逼仄的小屋,又多了一个人,空间本该愈发局促起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好似空旷了许多,虽然床榻桌椅连同一堆堆的破烂都还在原处,可涉足其间,却让人觉得如同置身旷野,冷清荒凉得异乎寻常。
姜云舒偏过头去,忽然心有所感,随即就明白过来了——鬼隐虽一如既往地佝偻着腰背窝在墙角破烂堆里,却与过去精神十足的模样天差地别,他原本花白的眉毛胡子已经全白,不再张牙舞爪地蓬乱着,反而细弱柔顺得像是失去了支撑在里面的精气神,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颤抖,整个人一眼看去,萎靡之处似乎和真正的糟老头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想来这屋子本身应当就是件法宝,主人寿不长久,法宝才会生机散逸。
姜云舒一念及此,纵然彼此交情浅薄,也还是隐隐心生怅然。
正在这个时候,鬼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那张斑点遍布的脸上死气灰败,可一双眼睛仍然锐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咧开嘴笑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循环往复,本就是天道正理,甚好,甚好!”
他连连说了几遍“甚好”,笑容也不见勉强,似乎是真的觉得欣慰喜悦。
许久,又指了指局外人一般的少年人,道:“阿良留下,老朽这一身本事还要教给他,剩下的……你们,都走罢!”
言罢,不给旁人反对余地,直接一挥衣袖,姜云舒只觉一阵晕眩,不由“咦”了一声,再站定时,扶向墙壁的手冷不防抓了个空,定睛看去,讶然发现脚下河滩乱石仍在,冥河波涛亦毫无变化,唯独刚刚置身其中的石屋已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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