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媳妇大张着嘴倒退着，忽然捂住脸“哇”一声尖叫着跑回了屋里。

青莲把刀一扔，趁机两手抱起紫鹃，轻声说：“走，跟我回我家。”

紫鹃还不肯跟青莲走，被青莲倔强的半拖半抱着走了。

屋里的酒席还没散，青莲就把她拉到了爹住的牲口屋。

她双手冰凉，浑身发颤，青莲知道她是又冷又饿，她爹娘惩罚她经常不让她吃饭，而且就是不惩罚她的时候她也是吃一家子的剩饭。

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穿的衣衫褴褛的，从头到脚都是捡她姐的衣服穿，可是偏偏她比她姐个子高半头，她姐穿旧的衣裳在她身上又瘦又小。夏天还好，凉快。可是冬天就惨了：破旧的棉袄上袖子到手腕，下摆到腰上，棉裤更是露着脚踝。不到冬天就两手两脚生满冻疮，但还得洗一家子的衣裳。

更残忍的是，她娘还不许她在家用温热的压井水洗衣裳，说洗完衣裳的水没处泼，让她到村里的水坑里去洗。

水坑里的水可是冻着一层寒冰呀，但是她不敢反抗，总是等到晌午头有日头的时候，敲开冰层在刺骨的水里洗衣裳。

青莲啥也没说，把她摁到一只板凳上，就去厨房舀了一碗热乎白菜炖肉片，拿了一个白馍馍过来了。

递到她手里用命令的口吻说：“紫娟姐，啥也别说，赶快吃，我给你点火烤烤手。”

说罢端起火盆去杂物间撮玉米芯了。

等她撮满一盆玉米芯回来，紫鹃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碗菜，馍馍也咬去一大半了。

青莲装作没看见，蹲下划火柴点火。

她一边偷看着她手里的碗，看见她把一大碗菜连汤都喝光了，她起身接过她的碗，又跑回厨房舀了一碗，还把锅里仅剩的几片肉都挑到碗里。

饿极又馋极的紫鹃顾不得羞涩，接过又呼噜呼噜吃起来。

这时火也点着了，屋里慢慢暖和了，吃了两碗菜一个大馍馍的紫鹃不冷了，不饿了，她的羞耻心也生出来了。

她想着自己居然一口气吃了人家两碗白菜炖肉，一个馍馍，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她两手端着空碗，两脚搓着地，声音如蚊子般哼哼着说：“青莲妹妹，你看我多没出息……我去厨房把碗刷了吧？”

说着起身往外走。

青莲一把拉住她，亲切的说：“紫鹃姐，别动，碗跟筷子先放下吧，那屋酒场还没散呢，一会打总的收拾，咱姊妹俩说说话。”

说着接过她的碗筷搁在了一边。

紫鹃顺从的不动了，低着头默默的伸出生满冻疮的双手，凑上火盆烤火。

青莲看着她那满手背的脓疮和血淋淋的裂口，又心疼又恶心。虽然她家有冻疮膏，但是给她抹上了也白搭，她天天用冷水洗衣做饭照样冻坏。

青莲就在心里叹息一声，看着她短的才到手腕上面的棉袄袖子，责怪的问：“紫鹃姐，你一家人的棉衣都是你做，你就不能给你的破棉袄袖子再接上一段袖子吗？看看你那手冻的，手腕都是冻疮。”

紫鹃低声说：“哪有那么多棉花和布呀。”

青莲气笑了：“我的姐姐，他们穿新的你穿破的，你用破布破棉套子给自己接上一点袖子总不能不行吧。”

紫鹃摇头说：“布跟棉花都是有数的……”

青莲无语了。

她就憋着气问她：“紫鹃姐，你爹娘对你这么坏你咋就不反抗呢……”

“爹娘对我不坏，是我犯了大罪。”她拦住青莲的话大声说。

青莲苦笑一下，心里叹息：你就是这根筋转不过来才毁了自己一生。

她就小声劝她：“紫鹃姐，你压死了你弟弟是你酿成了大祸，但你是无意的，你比谁都痛苦。”

这话说到紫鹃心里了：是的，自从她弟弟死后，家里所有人都埋怨她，可是谁体谅过她的心情，她甚至比爹娘更心疼，更痛苦……

她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了。

青莲抓着她的手安慰她说：“紫鹃姐，你弟弟从出了满月都是你白天黑夜的伺候着，你没有愧对他，那是他的命，你要看开。”

紫鹃抽泣着说：“青莲妹妹，我哪能看得开呀，我是我家的罪人呐，我死了一个弟弟，我娘给我生了几个妹妹后好不容易又生了一个弟弟，可是我却把他压死了，我娘年纪大了，再也生不出儿子了，你说，我家绝后不都是我的造成的吗。”

按她的想法就是，我亏欠这个家一条命，我就拿自己这一生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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