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敏锐的嗅觉后知后觉从浓重苦味里捕捉到清甜香气。
莹亮的汤汁中卧着一枚枚被切好的果块,旁边点缀着洁白花瓣与两三蜜枣,亚尔斯低头尝了一口,发苦的舌根解脱一般促使他发出喟叹。
……是甜的。
那天之后,不卜庐再没人闹事,亚尔斯也没将作妖修炼的想法付诸行动,每天除了吃睡就是晒太阳,实在无聊了就拿两本医书认认字。
两个世界的语言互通,文字却相差甚远,更何况白术那些医书在这个世界的人看都算拗口,亚尔斯捧着看了两天,每次都坚持不到半小时就一头砸在桌子上睡个踏实,认字时写的歪歪扭扭的纸贴在脸上印出好几条蚯蚓。
后来干脆当睡前读物催眠用了。
第三天,白术专门外出为他带回来了一摞话本子和儿童启蒙教材。
于是亚尔斯的日常成了每天边晒太阳边认字,他在语言方面还真有些天赋,进步飞快,没多久就能不问白术,自己去看那些浅显的话本了。
也是这些天的相处,让白术确认,亚尔斯绝非他一开始以为的隐世仙人。
他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并非他遮掩的不好,而是——呃,众所周知,动物的尾巴和本体是两个存在。
而亚尔斯在白术面前基本不会穿着那身能把他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的斗篷,在尾巴诚实的背刺下,亚尔斯那缺乏表情的脸都无法遮盖他的大部分心思。
将一道乳白鱼汤放到靠近亚尔斯的那一侧,白术挑眉看着对方轻轻摆动的尾巴,轻笑一声。
未免太好懂了些。
终于,在亚尔斯开始挑战高难副本《岩游记》时,他的伤好全了。
拆掉几乎缠满全身的绷带后首先感到的就是些许的不适应,然后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的轻松痛快,亚尔斯活动着肩膀,想了想,将白术之前送他的衣服从枕头他不睡的那侧下面捧了出来。
五分钟后,他生涩地将衣服拆了叠叠了拆,总算叠成满意的平整模样,小心翼翼的送进空间器里,又从中取出来他最常穿的粗糙简单的佣兵装束。
套上把腰间皮带一勒,齐活儿。
拆绷带这种小事亚尔斯没有麻烦白术,是自己在房间里扯下来的,他抓起被扯成一地碎段的白布,推开了门。
时间还早,又正值盛夏,这几天除了上火中暑食欲不振的外没什么患者,白术和阿桂站在药柜前,一个眉头轻皱,一个愁眉苦脸。
之前零零散散又收购的那些清心存货也见底了。
阿桂牙疼的扯扯嘴角:“那些愚人众是要在绝云间安营扎寨吗?仙人也没将他们丢出去……”
长生:“他们又没放火烧山扰乱仙家清静,都在山腰附近的,你把仙人当什么蛮不讲理的家伙了?”
阿桂:“居民委托已经没有冒险家来接这活了,那要不然,向冒险家协会发委托?”
长生无语:“那不还是面向冒险家的吗?”
白术合上装着清心的药柜:“罢了,阿桂,这几日就拜托你看着药庐了,我去收拾东西,上山。”
亚尔斯一侧狼耳一抖,停住脚步:“你要出门?”
两人一蛇齐齐看过来。
长生眨眨眼:“咦,难得见你出房间没穿那个大斗篷呢。”
自然是因为提前听过了,外头没别人在。
脱去硕大斗篷的亚尔斯白术没少见,更甚至□□的亚尔斯他都见过——当然是出自客观原因,救人的时候亚尔斯已经成了个血人,他自然要仔细检查所有地方。
但走在阳光下的,不穿斗篷的亚尔斯,白术也是头一次见。
热烈的光线从大开的门外挥洒进来,半兽人灰白的发和锋利的眉眼都好像添了一丝柔和,他穿着没见过的利落款式,长衣长裤厚底靴,肩宽腿长腰还细,哪怕大多数人看见他只会注意到这人锐利的气势,第二眼也不会有人否认他的英俊帅气。
只是与头发同色的耳朵尾巴都有些僵硬,能看出来也不是很习惯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但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看过来,清澈无波。
“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老板。”
白术缓过神,看了他手中的绷带一眼,点头:“那就准备一下吧,我们出门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