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洞口进来。洞口的光亮竟似扭曲了一下。紫紫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

眼前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眼睛清亮，面容清瘦，束着高高的发髻，穿一身白袍，仙风道骨，手里拿着一根红艳艳的丝带。

紫紫望着他，有些惶恐，看他笑眯眯望着自己，满脸慈爱，想了一想，弯腰躹个礼：“老仙翁？”

一边叫着，一边侧了头往洞外瞧，心里头暗暗嘀咕：“老孤怪呢？莫不是被这老仙翁给收了？”

老仙翁哈哈大笑，往椅上一坐，伸手向紫紫招了一招：“乖乖，过来，看看这根束头绳可好看？”

这一声儿叫得紫紫直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儿绊着后面的长几仰天摔一跤，一时间指着老头儿惊讶得声音都打了结巴：“老……老孤怪？”

老孤怪哈哈大笑起来， 紫紫蹿起来几步跳到老头儿面前，对他左看右看，又伸手去摸那洁白滑溜的袍子，又抓起他的手来看，虽然瘦了些，胡子也是白的，却难得手上脸上除了些皱纹，竟然没有老年斑。到底是妖怪，果然和人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个白发仙翁，哪里能和昨天那个矮身长臂丑手丑脚的老孤怪的半点儿影子？

紫紫看着他直乐，笑着说：“早该这样，老孤怪，你这个样儿，多光鲜啊。”话说出口，又有些讷讷，昨天那个丑样子，叫一声老孤怪不足为奇，今天这样一幅得道高人的样子，紫紫怎么都觉得老孤怪三个字叫得不合适。看看，是谁说，人不可相貌的？不对，应该是妖不可相貌，可面前这位衣衫这么一穿，容貌这般一换，紫紫真的觉得衣冠皮囊还是相当重要的！

老孤怪看起来心情是相当的好。对紫紫的小窘样儿得意大笑，伸出手来，理一理衣袍，很是神气地招手：“乖乖，叫爷爷！”

瞧瞧这样儿，无论如何也是活过了几百年的样子，不然能修成这个样儿吗？就是让紫紫叫一声曾曾曾曾曾祖爷爷也是当得起的。紫紫笑得像朵花儿，凑过去清清脆脆叫了一声：“爷爷！”

老孤怪仰头大笑，笑声竟从洞里传出，贯透云宵，传遍山野，引得远处谷中回声阵阵。一时间山中走兽，林中树木，全都凝神，停了喧哗，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林中的生气和热闹。连那天上的浮云，都被笑声震了开来，半晌才飘飘忽忽聚拢起来。

山谷中帐篷外站在树下的方天颖听到这带着喜意的笑声，猛然一惊，抬起头来，望着半天里云彩翻腾。

桔嫣正在山中摘着果子，听到笑声，从林子里飞跑到方天颖身边，一把抓住方天颖的手，有些惊恐地四下张望。

笑声半晌才散去，桔嫣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颖哥哥，是老孤怪吗？原来他有这样的法力？笑一声都风云变色了！”

方天颖静静看山顶上云遮雾绕的地方，望着桔嫣淡淡笑笑：“你该明白，昨天那一石头，他是怎样留情了吧？”

“那是当然。”桔嫣撅起嘴来：“你是他爱徒的心上人，他敢打坏了吗？”

“不过，他笑什么这样高兴呢？”桔嫣茫然地望着山顶。

方天颖低下头来，在树丛中坐下，拣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划着，半晌说道：“紫紫是他的心头肉。十万年前，最痛的一定是他，最恨我的也一定是他。这么多年，他蓬头垢面，只怕全是为了惩罚自己，如今紫紫回来了，他也该放下心来了。怎么能不欢喜？”

“惩罚自己？”桔嫣奇怪：“蓬头垢面惩罚自己？难道老孤怪以前不是这个丑样子？”

方天颖将枝条远远抛开，望着桔嫣：“你没见过他？”

桔嫣脸红了一下，把果子递给他一颗，媚眼翻了一翻：“长老诶，神界有几个长老？怕是没几个见过的！我这样儿的小妖精，更是连衣角边边都沾不上了。更何况老孤怪还是脾气最傲气的一个？”

说着又咯咯地直笑：“他傲气了点，低调得很，可手底下这个徒弟怕是让他花了不少心哈。”

方天颖接过果子来，靠了树干，抬头凝望着天上的云朵，轻轻叹气，没有理会桔嫣带些醋味的酸话，心里面思潮翻涌：十万年了，如今长老也终于该开心了。他找回了徒弟，我还找得回往昔的紫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