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依仗,山人自知,余先生何不去问问你家老师?”
“呵呵~”
余景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张灵峰未起身相送,只是目视其离开,神色渐渐冷峻下来。
余景拧眉。
诚如他所言,他信命,却从不认命,对于这种一言断人命运的事情,有种天然的反感。
心中思量,有关于那位龙渊王世子的生平就自涌现而出。
生即被道果认主,在当年也曾引起莫大的轰动,百日宴上薛地龙的批言,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曾被人津津乐道。
但老龙渊王何等人也?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修罗,是以一口青龙偃月刀,曾于万军之中瞬杀大离军中两尊大宗师且全身而退的无双战将。
这样的人物哪里会信命?
事实上,百日宴后,薛地龙几乎被其劈杀于龙渊城外,直至如今,钦天监与龙渊王一脉的关系都极为恶劣。
幼年之时,王府之内也是父慈子孝,直至其八岁那年,一个自幼服侍他的奴仆,莫名其妙身死。
自那日起,龙渊老王态度大变,不但将其禁足府中,更拒绝任何人接触他,甚至于连服侍的人都没有留一个。
再思及那位老王爷昏迷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杀子。
这或许就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所得,必有所缺。”
不知想起了什么,王牧之笑了笑:
“又要当和尚,又不想守那清规戒律,你乐意,佛也不乐意。”
“这倒是”
余景哑然失笑,却又不禁问出老问题:
“即是如此,老师何必选他?依着典籍所言,鬼神类道果极凶似魔,轻则倾覆一州,重则霍乱天下……”
“除了他,又能选谁呢?”
闻言,王牧之神色木然:
“你总以为为师的选择很多,事实上,并无什么选择,而且,时间也不多了……”
余景拧眉。
“大宗师,说起来好似很了不起,其实落眼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王牧之伸出手掌,其上电光闪烁,时而如气,时而化水:
“阴阳化殛手,安不了天下,也救不得黎民,甚至于,连一颗粮食,也变不出来……”
“魏正先何等心高气傲,可也养不活十几万青州兵,换做你我,又能如何呢?”
余景沉默。
“多年以前,我以老师马首是瞻,整顿云州,展望天下,欲学先贤平天下,重现盛世……”
望着掌中氤氲的雷水,王牧之有些失神:
“可到得后来,我渐渐明白,老师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他成与败,其实只在四个字……”
余景开口:
“简在帝心。”
“不错!简在帝心。我辈儒生,三千年里,学说繁多,其实,万变不离其宗,终归只是‘得君行道’,渴求欲一圣明君主,以施展抱负与主张。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然而后来,老师的治国十方被驳斥,被束之高阁,他也被一贬再贬后,我就有些迷茫……”
“但被老师禁足龙渊的这些年,我渐渐想明白了。”
王牧之的神色越发的漠然,口中吐露之言,在任何儒生耳中,都几可算是大逆不道:
“圣人靠不住,先贤靠不住,皇帝,也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