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王老夫人焦急道:".亲家老太太既已康复,为甚非要揪着你姨母不放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外祖母求你了,那慎戒司是什么地方?!是人待的地儿么!你要送你姨母进去,不是要她的命呀!”
盛耘心头一震,当即停下了迈进屋的脚步。
慎戒司受内务府所领,原只用来处罚看管皇亲国戚的女眷,后来业务扩大,那些权贵人家中犯了大过错的女子,虽罪不至死,却再不能叫现身人前,便统统送去此处。慎戒司可不比寻常流放女眷的庵堂,一旦进去,非有皇命,终身不得再出来。
那里便如一个活死人墓,位于皇城一处极偏僻荒凉的角落,不论外头曾闹出多大丑闻风浪,所有是非都随着人一道进去,就此掩埋无形,再无可探听。
因事出隐秘,至今他只听说过两宗。一是那年仁宗皇帝选妃,晋阳侯夫人为自己女儿能雀屏中选,暗地使人给已内定入宫的锦乡侯嫡长女下了疮面花,使其毁容;二是武皇帝在位时,成国公老夫人亲自将两个儿媳送了进去,具体原因却不得而知。
迄今为止,还没听过哪家女眷进去后有活着出来的,多是终老后将尸身抬出给家人安葬;说句不好听的,以康王盛三家,想把人送进去还不够格,大约要宁远侯府出面了。
他心神一散,屋里的话便漏下了些,赶紧竖起耳朵静听。
“…好孩子,外祖母求你了,求你了…我知道你恨你姨母至深,我叫她到庵堂里念佛吃斋还不成么?我叫她带发修行,不然落发为尼也成呀,再不让她出来害人了。”王老夫人老泪纵横,苦苦恳求,“那慎戒司真不能去呀!里头要操持苦役,舂米,浣衣,劈柴,吃的都是粗茶馊饭,你姨母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里撑得住呀”
长柏道,“慎戒司每年可叫亲属探视两回,外祖母多去看望,想来里头的人也不会太为难姨母。至于苦役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姨母还想安享尊荣富贵么?”
顿了顿,他讥诮道,“还说庵堂?记得七八年前,姨母不是被送入康家家庙过么,才半年功夫,外祖母就耐不住姨母哀恳,亲自上康家,求着逼着叫把姨母又放了出来。”
康姨妈对付老母亲本事一流,每每总能说得母亲心软,还是国家强制单位可信些。
王老夫人恚怒道:“你好狠的心!你祖母不是没死么?何必非要咄咄逼人?”
长柏针锋相对:“祖母幸留性命,一是苍天有眼,佛祖保佑,二是林太医悉心医治,跟姨母什么相干?姨母可是铁了心要致人死地的!”
“可究竟活了下来呀!”王老夫人挣扎道。
这时顾廷烨插嘴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人有百样活法。吾家老太太素来硬朗康健,令嫒下毒后,生生弄垮了身子,掏空了底子。原本能活到一百一十八,现下只能活到一百零八;原本能听戏看舞,爬山走庙,喜笑颜开的安度晚年,现下却离不得汤药,兴许还终身病痛相伴。这折损的寿数,几十年的欢悦,请问老夫人,姨母该如何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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