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渐息了怒气,当年延续了近十年的夺嫡争斗几乎闹翻了半个京城,牵连在内的文臣武将不计其数,连日累年的互相攻讦之下,哪怕是站对了边的也未必能落好下场。
他心有所感,安静的听着明兰的话。
明兰愈发低了声音:“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先帝虽崩了,但那些太妃和公公们未必一点势力都没了,这会儿他们兴许没法子抗争,但只要打蛇不死,长年累月的,若他们怀恨,念着报复,逮着机会在背后来一下,便难说的很了。毕竟,撕破脸和不怎么来往,是两回事。”
在盛家,这种提点的话大多是盛老太太规劝盛肱的,可惜顾廷烨没有可以依靠的长辈。@顾廷烨闭了闭眼睛,窗外的大槐树上细细鸣着蝉声,一声长一声短,便如明兰的心跳,不安又惶惑,过了良久良久,顾廷烨才艰难的呼出一口气,u你顾虑的有理。如今你想怎办?”
“我不知道。”明兰脸上迷茫起来,“那些可恶该杀的坏东西,我真恨不能砍他们的头,可惜处处掣肘,又不好动他们,我也不知道怎办。不过,我想,最最起码,总得把他们撵走,这庄子才真算是咱们的了。不然养着这帮渣滓,还要整日担心替他们背黑锅,我连觉都睡不着,是以"
“如何?”
明兰咬了咬牙,一口气说完:“咱们能不能替佃户们还了这笔债,一次了结清楚,把那些人送走完事!”
话一说出口,明兰就赶紧去看他的脸色,只见他似是先吃了一惊,但又沉下神色思索起来,明兰心下惴惴,自己也知道这个提议蛮败家的;一般程度的钟鸣鼎食豪门一年花用也不过五六千两上下,现在却要顾廷烨一口气拿出三四万两的银子!
不是买官,不是疏通,甚至不是享受;这个素质要求委实高了些。
顾廷烨没再说话,只缓缓从篮里捡出一颗特肥硕的枇杷果,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剥着果皮,不一会儿,一颗坑坑洼洼的枇杷果肉被拈在男人修长的指尖。
明兰眼前一花,嘴里就被塞了颗果子,顾廷烨好笑的去戳明兰鼓鼓的脸颊。
“这主意好极。”他展眉微笑,神色舒朗,“这钱,我出。”
没等明兰讶异的回过神来,他已转头高声吩咐小桃去叫人;明兰只好进里屋去旁听。
“郝大成。”
“小的在。”一个中等身材的管事上前一步,躬身而立。
顾廷烨一手搭在炕几上,身姿沉岳如山:你领上一队人,把吴光他们八个看起来,好吃好喝供着,好言好语劝着,不许他们出屋子,不许和人接触;阿猛你也去,若有人敢硬闯,把你的功夫拿出来亮亮,总之,给我看严了!”
郝大成拱手,朗声应了;公孙猛兴高采烈的跟着出去。
顾廷烨点点头,转头朝向屠龙,沉声道:“你回府请公孙先生写名帖,去请顺天府的吕通判派两位县丞和书吏来,并请小夏公公派两位公公来提人,还有这地方上的州巡检司也要请人来做中。三日可够?”
屠龙素来稳妥,当下抱拳应了。
“爷,那我呢?”屠虎早等急了。
“老虎你领人把庄子上下看好了,若有人敢闹事”顾廷烨捡过炕几上素丝帕子,轻轻擦拭手指,“我顾某人可没雇过打手帮闲,别弄出人命来就成。”
男人手中的洁白绢帕,染上浅金色泽,还泛着淡淡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