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梁家这样的,哪儿都不多见,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也不知华兰听进了没,只点点头。
她们到梁府时,各路神仙已齐聚假山旁的偏厅,各位女眷衣饰华贵,珠翠环绕,明兰略略一数,足有十来个之多。梁夫人指着说了,明兰方知其中两个是梁夫人的亲眷,两位是梁二奶奶娘家的母亲和嫂嫂,四位梁氏族内的女眷,余下尽是梁大奶奶的娘家人,庶房三奶奶独自垂首坐在一旁,四奶奶墨兰的娘家人刚到。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过来了。”梁夫人歉意道。
明兰捧着肚子,微微而笑:“不妨事的,这几个月正稳当呢。伯母有事,我们做晚辈的,总得来瞧瞧。”
叙话招呼后,大家各自落座。
梁大奶奶年约三十左右,生的娇小清瘦,姿色中上,她戒备的窥了眼明兰三人,抖开帕子,继续适才的话题——痛诉在梁夫人手下过的如何不容易。
“……不过想吃个鹌鹑蛋,是什么金贵东西了,婆子只是敷衍,好些的答我一声,不好的还暗地里的说我瞎折腾。倘若是弟妹发话,怕不连夜逮鹌鹑去!”她边说边抹泪,“才四五岁大的丫头,知道什么了,还当她爷爷在呢,她爹哪能跟二叔四叔比……”
这女人诉苦极有技巧,巨细靡遗,丁点大的事都能漫天挥发,慢了一盏茶,冷了一碗汤,一句话,一个眼色,都能牵到尊重体面上去。
偏她身旁还有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凑着帮腔,或叹息庶长子媳妇不好做,或抬着扛子,说梁夫人如何明理宽宏,定然能明白大奶奶的委屈和难处。
梁夫人脸色铁青的说‘你是指我处事不公了’,梁大奶奶就抽泣的回嘴‘五个指头还不一样长短,何况嫡庶有别,母亲哪里有错’;梁夫人又不能拉下脸来说‘我对庶子比对嫡子好’,只好活活噎着。
梁大奶奶边哭边说,絮絮叨叨,尽管涕泪满面,话却条理分明,并非一味蛮狠撒泼。明兰在旁听的有趣,暗叹头一次见闻这等高手。
譬如,若你好端端的指责某人,说‘猴哥你干嘛只跟二师兄好总叫我干活’,人家至少还能辩解一二,‘那呆子贪吃懒惰哪及沙师弟你稳重牢靠盘靓条顺一枝梨花压海棠’云云,纵使未必服众,至少也算个说法。
可这梁大奶奶居然不照常规出招,完全走意识流路线,只道‘你们心中隐藏着怨恨,眼中透着轻视,举止带着厌恶……不用否认了,我们又不是瞎子,完全看得出’。
——遇到这种对手,你除了脸憋通红,反骂一句‘我x你老母’,还能如何辩驳。难怪连墨兰也败在她手下,明兰恍然大悟,果然高手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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