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走了过去,那人抬眼一看,伸手示意朱瞻墡坐在对面,然后礼仪十足的给朱瞻墡斟了茶。
但是朱瞻墡没喝茶,而是仔细的打量着中年男人。
他风雅卓卓,体貌端康,有着朱高炽的柔和,长相上却与朱高煦有着那么三分相似,毕竟是同一个爷爷,有点点相似也是正常。
他清瘦了些,在东瀛他的身高算是很高的,但是确实瘦了些。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没有慌张,没有惊讶,反而带着微微的笑意,从容不迫,澹定安然,自己模拟过很多次见到朱允炆似乎的场景,但是没想到如此的澹然。
就像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到了一家茶厅,主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给你沏了茶,示意你坐下。
温文尔雅,平静澹然,这是朱瞻墡第一眼对他的评价。
见朱瞻墡未喝自己的茶,便张口说:“茶中无毒,安心喝便可。”
朱瞻墡看着桌前的茶水依旧未动:“这茶属实难喝。”
中年人抬起头,和朱瞻墡四目相对,伸手收回了茶,另外拿出茶叶泡了起来:“喝习惯了其实也还好,东瀛人事事彷着我们大明,有彷的不错的,也有照虎画猫的,如他们彷我们的唐横刀制的倭刀就是改进的不错,这茶叶便是彷了个差劲。”
算来两人是堂兄弟,之前朱元章将朱棣的子嗣和妻子留在应天府的时候朱高炽作为燕王世子也被多次召见。
在当时一表人才的朱允炆看来,这个不起眼的胖乎乎的腿脚还不怎么利索的堂兄弟应是个无用之人,也对燕王世子多有瞧不起,但是朱元章常夸他,仁厚且带忠勇,有为民之心,有宽宥之度量,身有中庸之大风度,让朱允炆得好好关注着他,得学着些,以后若有此臂助也算安心。
但是朱允炆对于朱高炽可不放在眼里,年纪轻轻的少年,以貌取人,后来在东瀛听闻永乐盛世的种种事迹,才明白朱元章识人的本事自己是一点都没学会,这泱泱永乐盛世朱棣是领航者,朱高炽才是掌舵者。
他恨啊,恨朱棣当皇帝二十几年,竟让大明越来越好。那些口口声声效忠自己的臣子,竟然成了朱棣的臂助。
他恨啊,恨朱棣身强体壮,谋反篡位,大逆不道,竟然能活如此之久。
他恨啊,恨朱高炽稳定朝局,恨朱高煦南征北战,恨朱高燧不多搅弄些风云。
他恨啊,恨朱瞻基这明朝第二个太孙浑身的尊荣,有父亲庇护,又更比当年的他更意气风发。
他恨啊,恨朱瞻墡如此聪慧,将大明的科技,经济全方位提高,让他再无任何的机会。
他更恨自己为什么比不了四叔,世人似乎忘了他才是大明真正的正统皇帝,周围四夷纷纷尊称朱棣为大明大皇帝,仿佛朱棣才是天命。
只是恨能有什么用呢,无数次噩梦中惊醒,不过是徒增烦恼,后来跟着和尚华叟宗昙修行,才与自己和解了一些。
也许是年纪的增长吧,他现在对于之前的执念没有那么深了,但是仍旧放不下,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真正的放下。
两人都心平气和的坐回了位置上,朱瞻墡说:“解散的你的奎组织,将所有暗桩的信息都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以前任忝皇的身份活下去。”
朱允炆也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了,没有回答朱瞻墡,而是异常平静的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组织要叫做奎吗?”
“不清楚。”
朱允炆似乎怀念起了从前:“我的第一个儿子叫做朱文奎,他是个胖乎乎的可爱小男孩。”
奎组织的名字就来自于朱文奎,传闻中和朱允炆一起消失了,朱瞻墡便直白的问道:“还活着吗?”
朱允炆摇头:“死了,你瞧瞧,你们本来是算来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同辈,生在帝王家,不是你死就得是我死。”朱允炆似乎非常排斥和反感帝王家。
“那时候我抱着他跑出了地道,然后地道就塌了,因为地道烟大,便用沾了水的布捂住了文奎的口鼻,我当时来不及注意文奎的情况,后来发现时他已经被生生憋死了,不知道是被布憋死的还是被烟呛死的。”
作为朱允炆的长子,朱文奎出生的时候是洪武二十九年十月晦日,据说朱文奎出生后,朱元章说:“日月皆终,大凶之象。”所以很不高兴。
但是出于对长子的疼爱,朱允炆还是将之立为了太子,可想而知当时得知朱文奎死的时候,朱允炆有多么的绝望。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个本家的人聊聊天,便多胡言乱语了几句。”
此时双方似乎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朱允炆此时反问了一句:“从进门你问我讨要了两次奎组织暗桩的信息,一个谍报组织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总不能任由你们将探子放入大明打探消息吧,既然都已经到东瀛了,自然是要连根拔出。”
朱允炆摇了摇头:“不,你不是要把奎组织连根拔出,更不是要将奎组织的探子消息传回大明,而是要将这些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暗桩探子,安插在大明各处的内应,归为己有,我说的没错吧,珠江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