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
他说。
幽邃的黑暗里没有回应。
下一刻,巍峨的身影颓然跪倒。
“赫利俄斯?”
我奔到他身边。
“凯瑞亚,凯瑞亚……”他喃喃低语着一个名字,头颅低垂,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汗水淋漓。他的表情依然是无法分辨的冰冷淡漠,但很明显他的意识已经散涣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失焦了。他眼神飘忽地看着我,但似乎没有认出我。有些时候我不确定他究竟在看我,还是透过我看别的什么。
他又说了一些什么,但是音量低得如同呓语。他开始咳嗽,开始喘不过气,甚至难受地用手去掐自己的喉咙,仿佛那里受到了创伤。这些举动都表明他在为一些没有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难受。
我思索了一下,再次怀疑他中邪了。
在非自然力量的作用下受害者会濒临崩溃。当他们面容呆滞、眼珠翻白、口角流涎,就是已经被巫术弄坏了脑子,他们空洞的眼睛里再无生机可言,所有的魂魄都只能照影出死亡的余光。我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那个畸形组织的主教就很擅长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变形衣衫褴褛的信徒总是在充斥着钟乳石和石笋的巨岩宫殿中聚集,而主教会高声吟唱着邪祟的赞美诗。他的变异相对而言没有那么严重,衣着在这在以简陋和原始著称的教团中实为奢华得罕见。他人模人样,但是抱负了恶毒的技艺。我在一些集会上看过他对被他们抓获的人做了什么。
“我从没说过她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意料之外的回答。希望你能解释。”
“不妨看看你的演出礼服,魅影。当你站得足够远,还能清楚地辨别出每一个花格吗?对他来说是这个道理,距离抹消对区别的认知,是黑是白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差别了。”能听出来他非常刻意地笑了一下,但是和我平时插科打诨的语气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最后,替我给他们带句话:事情不总是非黑即白的,切莫忘记乌云的色彩(ThecoloroftheClouds)。”
最后一个单词仿佛拥有魔咒,让气氛凝滞了片刻。然后魅影——举止恰如其名——变魔术一样将脸上带角的面具变成了一张哭泣的脸颊。
“你一定要说出这个词吗,尼尔斯?在你我都非常清楚它的含义的情况下?你认真的?”
“我不诓人。”
“那么我将如实转告。”他在瞬间换回了原来的面具,“但是到此为止了,报丧鸟不想呈递第二个恶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尼尔斯,你是不是玩脱了。”
“麻烦累及后备兵。(RemadTriariosredisse.)但一切尽在掌握。计划有变,但继续你的行动,魅影。”
被称作魅影的小丑非常类人地耸了耸肩膀,然后身形凭空解体成了一团飞舞的火花,在空中飘散。
“喂喂喂!把剑留下啊!”
我着急地去拽他,但是只扑到了空气。我于是恼怒地拿手指弹胸前的那个鹰标,生气地直嚷嚷。
“尼尔斯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那个家伙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啊,我见多了这种狗血的剧情。但非常不幸我发现我似乎正被卷进去。好吧,我得承认我对你隐瞒了太多东西,但是——非常俗套的——为了你好。哈,一个玩笑,不要介意。”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怪物肆虐,小丑横行,还有一个大块头在门前发疯。我希望我不会在稀里糊涂中把命丢掉。”
“……你会安全的。我以泰拉上所有金子起誓。”
尼尔斯平静的声音从鹰标传声器中幽幽传来。难得听见他用这样正经的语气说话,这让我感觉不太习惯。
“现在,站稳。”
随着他话音落下,我感觉脚下开始振动起来。金属地面沿着那些一直被我当作地板雕饰的纹路开始错位、移动,将那十二个玻璃仓推到角落里。十二条弧线向房间中央汇集,拼成一个巨大的正圆,然后表层下陷,十二等分地裂开,收入周围,一个圆柱形的巨大物体从空洞中升起。
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这里的设备都已经很老了。这是我很早就意识到但并未多加重视的事实。
露出地表的那部分已经远远超过了地板的厚度,但还在继续上升。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今天真的是,状况百出。
这就是那个仅凭几帧画面就逼疯了赫利俄斯的东西。那个巨大的玻璃罐。它向房间高高的穹顶延伸,机械臂从顶部金属层展开,与房间顶部伸出的接口接合,如同树木开枝散叶。
当它在图像里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大致观感,但远没有亲眼目睹所感觉到的震撼。我估算了一下它的体积,认为它和我的小屋差不多大。由于原来透明的表面都被涂成了黑色,不能看清里面的样子。
“它到底是什么?”
“过去,未来,自始至终我只欠了你一个答案,但不是它。往前走,真相自见分晓。”
我能做的只是按照他所说的。
它像一尊墓碑。
我往它脚下走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