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眼神向下挪动,就能看到他胸前那一截狰狞的黑色树枝,殷红的痕迹,还有那一枝被水泡的蔫头耷脑的蔷薇花。
难怪怀榆之前说这个状态很难描述,因为就连他此刻,哪怕已经感应不到林雪风的呼吸了,可都不忍下口断定他的死亡。
他小心翼翼避开那狰狞的、甚至连凶器都不敢取出的伤口,此刻叹口气,也只能重新用保温棉裹好,然后才仔仔细细垫好树藤,万分谨慎地朝着外头挪动。
至于这种颠簸会不会造成雪上加霜……他们也没别的法子了。
下来只用了十分钟,但把林雪风带上去,足足用了周潜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满身大汗,此刻小心将林雪风放在一旁的地上,转头就看车厢门打开了,脸颊仍然苍白却已经换上干衣服的怀榆走了出来:“周潜哥,是直接把他冻上带回去,还是放到树茧啊?”
周潜眉头一皱:“围巾戴好——再冻上?怎么冻?浇热水然后寒风吹一夜么?”
怀榆也反应过来,此刻笑了笑:“那我把树茧拉出来。”
“我来!”周潜拦住她:“你歇会儿,我来收拾——回被窝去,等会儿烧了水我提进来你再起来泡个热水澡。”
“没事。”
怀榆摇了摇头,但实际上她在被窝里抖了半天,身上仍是一丝一毫热气儿都没有,脚底都冻得冰凉,这会儿穿上衣服活动两下,反而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更何况,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周潜已经利索地去上层拉树茧了,而她打开保温棉,隔着漫长的时光,终于又一次看清了林雪风的模样。
隔着冰层看他,总觉得他是痛苦又安静的。
但如今近距离接触,他苍白的眉眼依旧安静,神色却仿佛没有那么痛苦了。
怀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错觉,她好奇的伸出手指来摸了摸他的眼睛——眼皮下,眼球并没有一丝的动作,只是冰凉凉的,带着微微的,属于活人的柔软。
脸颊也是冰冰凉凉的,全无一丝血色,但触感柔软,怀榆小心的戳了戳。
不过,睫毛却很浓密,此刻被怀榆的手指轻轻碰到,他仍是一无所知。
很像是面对着睡美人。
这……应该是还活着吧?
“林雪风!你可一定要活着呀。”
怀榆期盼地看着他,此刻真心实意地说道:“我真的好努力努力,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也要努力一点啊。”
她看了看正在给树茧找位置的周潜,然后又悄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活不了了,又太累太辛苦的话,那放弃也没什么。我带你回蔷薇走廊吧,你睡在它深深的土层下面,有鲜花陪伴,也很浪漫的。”
“我们以后,再过几十年,也都会在那里的。”
经历过这几个月的独自生活,她已经能够这样接受注定的分别了。此刻哪怕说出这样的话,语气里的希冀和期盼仍旧带着美好的味道。
仿佛生存与否,都是像她说的那样浪漫。
林雪风安静地躺在那里,眉目俊朗,神色安然。
如山间松,人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