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福宁亲王嘴角往下,一张脸绷的寒气四溢,薄底朝靴踩在地上,发出轻却刺耳的沙沙声,福宁亲王穿过众人,走到上首面南背北站定,目光如刀一个个扫过面前诸人才开口道:“本王只说两件:一,这淮南府的蠹虫民害,本王已奉上谕尽数锁拿,押送进京,朝廷断容不得此等小人猖狂;二,这淮南府就托付给诸位了。本王送几句话给诸位,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挂在心头可保平安!”说完,福宁亲王从小厮手里接过杯酒,高高举起,缓缓转了半圈,仰头一饮而进:“诸位且慢用,本王就此别过!”
李恬忙示意小丫头收拾了东西,快步下楼,往客栈后门会合福宁亲王。
福宁亲王比李恬晚了几步,大步跨出角门,一眼看到一身藕色素纱衣,微笑看着他的李恬,心头顿时一松,摘下头上的幞头扔给小厮,伸手拽过李恬手里的帕子擦了汗,喜笑颜开:“总算能离了这鬼地方了!咱们赶紧走,上船吹河风凉快去!”眨眼间,冷峻铁面的实权王爷就跳下神坛,和李恬心目中那个总是犯二的五爷合在了一起。李恬忍不住笑意漫延,福宁亲王伸头看着她好奇道:“怎么这么高兴?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事了?说给我听听!”“哪有什么好玩的事,就是看到你高兴。”李恬笑语盈盈,福宁亲王一时有些愣神,这会儿的李恬,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这儿离码头不远,一路过去田园风光极好,你要是不累,咱们走过去?”福宁亲王建议道,李恬‘嗯’了一声,和福宁亲王并肩转出窄巷,沿着条幽静的青石路出了城,正值盛夏,城外树浓花繁,知了叫的声嘶力竭。
“这知了叫的真热烈,有首诗说的好,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李恬扬头看着鸣响声声的高树道,福宁亲王笑起来:“卿卿这是夸我吗?”李恬失声而笑:“你倒多情!你既然这么想了,就算夸奖你吧。”福宁亲王哈哈大笑,李恬仰头站在树下,指着头顶树干上并排扣着的几只蝉蜕道:“树上的蝉说不定今天才头一次看到这朗朗乾坤呢,你看,那蝉蜕看着还很新鲜。”福宁亲王也仰头看着那几枚蝉蜕。两人一边走一边左观右顾,行的极慢,走到大半个时辰,风渐渐转大,还带着股河水的腥味,路两边的树木良田中开始夹杂着大块小块的藕塘。
李恬走两步站在一处藕塘前,指着离岸五六步远的一株绿莲惊讶道:“你看这株莲花,看了它才知道什么叫亭亭玉立。”
“这株莲花象你。”福宁亲王看看莲花,又看看李恬,突然一把撩起长衫下摆边往腰带里塞边笑道:“你喜欢?我去给你摘!”
“嗯?你回来!”李恬愣了,叫声未落,福宁亲王已经跳进藕塘,连扑带拍冲了几步,一把揪下那株绿莲,这藕塘虽浅,下面的淤泥却深,福宁亲王人往下滑,手举绿莲往上,好在旁边的侍卫小厮们反应快,不等福宁亲王滑跌进塘水里,就跳下去两个把他架举上岸。
“莲花好好儿的,没脏!”福宁亲王一身滴滴哒哒黑乎乎的淤泥直到腰上,举在手里的绿莲倒真是干净洁白、片尘不染,李恬只觉得一阵令人战栗的酸辣从心里直冲卤门,又从卤门冲往四肢,只冲的泪水盈睫,一头扑进福宁亲王怀里,福宁亲王举着绿莲大叫:“这泥臭……”
“不能让你一个人臭!”李恬眼角挂着颗泪珠,搂着福宁亲王,笑颜如花。
人生得一有情人,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