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见到邬瑾这个模样。
邬瑾仿佛生出来就老成持重,肩膀从稚嫩长到宽州,从挑着饼到如今担着一州之责,从未有过轻松的时候。
她不情不愿,终究是往前迈步,不再多言。
邬瑾带莫聆风去东厢房。
程家人住在知府衙门时,这里处处热闹,如今热闹褪去,东厢房变成清冷端方之景。
两扇木屏风将东厢一分为二,睡卧之处在隔间,床榻前摆放一架生绢屏风,不染笔墨,屏风后风隐约可见搭放的衣物和摆放整齐的鞋履。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外间靠墙角处一方净架,上有铜盆,帕子扯的笔直,折放在横杆上,旁边摆着竹熏笼,中间一套方桌,桌上托盘扣着一套茶盏,一盏油灯,桌下放着铜火盆,火箸倚着桌脚,一篓炭放在椅子旁。
邬瑾让莫聆风坐下,吹亮火折,点起油灯,又掖起衣角,拿着火箸蹲下身去,捅开炭火,从碎炭中夹出几块好炭放进火盆中。
仆妇送上来热茶,邬瑾放下火箸,起身接过茶壶:“我来倒,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来。”
“是。”仆妇转身出门。
莫聆风坐在椅子里,垂着眼睛,她知道自己饮酒无度,以至于身心不受控制,人已经坐下,脚下却还是轻飘飘的,神魂是散的,星星点点零落在地,像水,怎么捧都捧不起来。
但她想喝。
邬瑾倒一盏热茶放到莫聆风面前,热气氤氲上涌,莫聆风忽然道:“他死了。”
炭火“毕剥”一声,溅起火星,蹿起火苗,在寒风下烘出洋洋暖意。
邬瑾看她穿的喜庆隆重,点头道:“是,喝口茶。”
莫聆风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放下来时,眼睛里闪着一点兴奋的火光,露出一个笑,声音扬了起来:“他死了!”
邬瑾没有跟着笑,而是露出一抹忧虑之色,一边喝茶,一边看莫聆风。
莫聆风眼神有点“呆”,弓着腰往前靠,两手胳膊肘架在桌上,十指交叉抵住口鼻,鼻尖有细密汗珠,额头上勒着的卧兔儿,也被让汗水浸湿。
天寒地冻,她这汗意是酒逼发出来的。
邬瑾琢磨她腰间刀伤——看坐姿,腰伤恢复的很好,陈旧箭伤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只是喝多了。
“卧兔儿解了,湿的难受,我给你烘干。”
莫聆风点头,抬手从脑后解下卧兔儿,递给邬瑾,邬瑾接在手里,去净架旁边拿来竹熏笼,放在炭盆上,把卧兔儿放上去烘。
仆妇用食盒提来来一碟蒸饼,一碟花糕,一瓮羊肉,一样鲊菜,摆放在桌上,又把碗筷摆放整齐,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邬瑾起身关门,再给莫聆风舀一碗羊肉,莫聆风拿筷子吃了半碗,心里那股莫大的喜悦渐渐回落,酒气也散去不少。
她呼出一口白气,心底一团潮湿的云雾往上升腾,挤入五脏六腑,淹没她的口鼻,带来辛辣酸苦之的味道,一股无处发泄的痛苦如针一般扎入她的身体,无处不在,带着刺痛。
皇帝该死。
可他怎么能死的如此痛快?
他应该重病不起,在病痛折磨下日益消瘦,不成人形!
应该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应该眼睁睁看着王朝衰落,无力回天!
哥哥受过的罪,应该百倍、千倍的加在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她盯着桌上菜肴,没有意识到自己抓握筷子的手,骨节泛青凸起,汗珠又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淌,滑过下颌,淌进脖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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