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与她随意聊了两句,不再说话了。
宝言心里松了口气,侧过身,从马车的帘栊往外看。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瞧见了巍峨的皇城。皇城门口禁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柳氏出示了今日宫中的拜帖,这才得以通行。
两扇朱红大门巍峨敞着,天家气度扑面而来。宝言赶紧撂下帘栊,收了目光,不敢再乱看。
宫宴设在西华别苑,马车统一停在别苑门口,柳氏下了马车,领着三姊妹往别苑里走。
今日是冬至,冬至在大昭朝的传统里,算个大节日,要吃饺子,与家人团圆。
往年倒是没办过这样大的宫宴,听闻今年之所以大办宴请,是皇后娘娘着急太子殿下的婚事,有意借宫宴为太子相看。
因此今日来的贵女们都精心装扮过,一眼放去,争妍斗艳,姹紫嫣红。宝言微微望了眼,便被宫中的繁华气派惊得睁大眼,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柳氏走在前面,与别家夫人应酬,三姊妹自然而然被留在身后。她们三姊妹都不是一母所出,且皆为庶出,柳氏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柳氏还会计较莫父的爱,到近几年,柳氏已经一心想着为儿子谋划,只等日后儿子出息了享清福。
虽同为庶出,二小姐与三小姐却一向不待见宝言。原因无他,她们的生母虽是妾室,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而宝言的生母却不过是个秦楼里的风尘女子。
二人平日里便不爱同宝言玩,今日自然也是,靠在一处说话,宝言乖巧立在原地,也没觉得有什么。她都习惯了。
柳氏与别家夫人说了会儿话,觑了眼身后的三个少女,慈祥笑道:“倒忘了你们了,今日难得来,你们各自去玩吧,别拘着。”
三人得了令,很快散了。
今日可是来了不少郎君,二小姐与三小姐拉着手便去玩了,又剩下宝言。宝言往四下看了看,见一处僻静地方,预备自己去角落里玩。
却被柳氏叫住:“宝言,你等会儿。”
柳氏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交给宝言拿着,道:“好孩子,今日许家夫人也在,你替我找找,将这玉佩交给她。”
那玉佩是梁王世子沈庆安给的信物,他的人能凭借此物认出宝言,将她带去沈庆安身边。
“那母亲,女儿先告退了。”宝言拿着玉佩,有些发愁。
这么多人,上哪里找许家夫人?
许家夫人这两日染风寒,来不了,所以宝言是找不到人的。柳氏看着宝言的背影没入人潮,若有所思。
宝言带着小桃,在别苑中寻了许久,也没瞧见许家夫人。
宝言脑袋低下去,看了眼手里的玉佩,有些沮丧,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可她已经答应了母亲。
有了,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宝言目光逡巡一番,随后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位年轻郎君身上。无他,只有这位郎君孤身一人,宝言有些害怕面对很多人的目光。
她大着胆子走近,唤了声:“你好,这位公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许家夫人?”
郎君斜睨了她一眼。
宝言觉得他这眼神不大友善,好像很嘲弄似的。想了想,明白了,她光在这儿问许家夫人,可京城姓许的人家兴许不少,也不止一位许家夫人。
她补充道:“就是,大概和我差不多高,长得有些胖胖的,慈眉善目的一位许家夫人?你有见着么?”
郎君冷哼了声。
宝言被他哼得有些莫名,但从他的态度里瞧出了不喜。她一向对别人的讨厌很敏感,一下就能察觉。
“抱歉,抱歉。”宝言下意识咬了咬唇,赶紧退后一步,跑远了。
沈沉看着女子曼妙的身姿离开,心中有些不屑,真是技术拙劣的勾引。
以为今日大家打扮得争奇斗艳,她便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好吸引自己的注意。还故作蠢笨,装作不认识自己,上前来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大抵还以为自己技术高明,殊不知,沈沉早已经一眼看穿她,说到底,不过是个狐媚子。
沈沉内心鄙夷,并未将那狐媚子放在心上。
“殿下,抱歉,有些事耽搁了。”丹阳侯世子程玉姗姗来迟,朝沈沉方才望向的方向看了眼,问道,“殿下方才看什么呢?”
沈沉只道:“没什么,不过是某个蠢笨的狐媚子。”
程玉当即了然,又不由调侃:“难怪皇后娘娘要大费周章为您相看,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为殿下相看到位合适的小娘子。”
沈沉乜程玉一眼,程玉咳嗽了声,连忙噤了声:“臣闭嘴,臣闭嘴。”
沈沉冷哼了声,就今日来的那些女人,若是他母后能瞧上谁,那只能母后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
沈沉从未想过,今日自己会在这场宫宴上马失前蹄。
失得还挺厉害。
失了身。
对象正是那个不久前被他鄙夷过的手段拙劣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