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年,计划生育抓得正严,村里有生二胎的人家,不是要躲到外地就是被罚款。只有我,是光明正大生下来的老二,并非家中有权有势,而是因为我的哥哥,先天性脑疾,俗话说,就是弱智。
母亲扬着手里一根小竹竿,对哥哥说,永远不许碰弟弟,记住没?因为担心他会伤害我,父母更不许他进我们的房间,即使是吃饭,也让他单独在自己的小屋里吃。他经常偷偷蹲在我们的房门外往屋里望,看到我时,就笑得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其实哥哥很小的时候,也曾被深深疼爱过,爸妈给他起名叫“福来”寓意福如东来,只是当年龄相仿的孩子已经学会说话走路时,他却目光呆滞,讲不出一个字来。检查出是脑疾后,爷爷奶奶把怨气撒到母亲身上,母亲便把委屈强加给了他,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挨上一顿打。
有时,母亲在院子里抱着我晒太阳。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兴奋地想摸摸我的脸蛋,母亲像逃避瘟疫一样抱我闪到一边,大声呵斥他,不许碰弟弟,你想把病传染给弟弟吗?
一次,父母不在,他远远地看着姑姑怀里的我,还是傻傻地笑,流着口水。姑姑心一酸,向他招手说,来,摸摸弟弟的手。他却迅速地躲开,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摸...传...传染。
那天姑姑哭了,他伸手为姑姑擦眼泪,依旧在笑。我慢慢长大,每次冲哥哥咿咿呀呀的时候,他都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是母亲总会慌忙跑过来把我抱开。
烈日炎炎,看着别的孩子手里拿着冰棒,哥哥抿舔着嘴唇,感到炎热而口渴。那些孩子说,你学狗在地上爬,就把冰棒给你。他学了,可他们并没有把冰棒给他,而是笑得前仰后合。
一向动作迟缓的哥哥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劈手就抢,那些孩子都吓呆了。他拿着冰棒高高低低地向家跑,一路上,冰棒不断融化,待他跑回家时,就只剩下可怜的一点了。我正在院子里玩,他趁着母亲没注意,把冰棒举到我面前,说,吃,吃,弟吃。
母亲只看着他拿着一根小木棍向我比画,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他摔倒在地,仅剩的冰棒杆也掉在了地上,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了。
我从来没叫过他哥哥,为此,在院子里玩时,他就会在三米外的地方,吃力地大声喊“哥...哥...”他想让我听到,叫他哥。
我是自小被别人喊着“傻子他弟”长大的,我对这个称谓憎恶至极。所以那时我看着总是对着我傻笑的哥哥,心中充满厌恶。
一次我又因为“傻子他弟”这个称呼和别人厮打了起来,被那个同学压在身下,忽然对方的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了我,是哥哥。我从未见过哥哥使过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个男孩横空举起,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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