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公祏站在一处塔台之上,俯瞰下方集市人来人往,听着各色胡言胡语,手指轻敲刀镡,百无聊赖。
想他堂堂杜家军二当家,江淮一带有名有姓的的义军头目,如今却沦落到替突厥人看家护院的地步,心中难免有巨大落差。
好吧,这里是大隋与突厥最大的一处互市,往来人物不乏权贵,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担任护卫,倒也不至于太寒碜。
但,他的根基始终在江淮。
塞外风光再是壮丽,也不是他归心之处。
自来此地后,他无时不刻不在留意南边的动静,等待合适时机回去。
哪知等着等着,坏消息却一个接一个传来。
杨遇安拒绝了杜家军的帮忙。
杨遇安以一己之力强杀了王君山。
杜伏威迫于形势帮琼花盟接下罪名,并劝他先不要回去。
他离开日久,杜伏威那一众野心勃勃的义子便开始盯上了杜家军二当家的位置……
归期未有期,辅公祏在塞外的日子越发苦闷。
却也不后悔当初选择。
他至今仍坚定认为琼花盟以及那位盟主是他们经略江淮的最大劲敌,必须尽早除去。
一时失手算不了什么,只要活着一天,总有报仇雪恨的那日。
不过也不能等待太久。
那种花客杨遇安道成长速度太快了,二十多岁就踏入大将境,试问天下有几人?
只怕再过三五年,就连全盛的杜伏威都未必能保住自己。
所以他明白不能全指望别人,还得给自己多找条后路。
自来此地后,他就隐约听闻附近有一处极为神秘的鬼市,哪怕大将境进入其中也有陨落的可能。
其背后主人的能量更非这处官方互市可比。
若自己能搭上那位的线,说不定还能借势对付种花客?
唯一问题是,鬼市本身出没不定,极难找到。
而进入的条件更是苛刻,估计没有数月功夫,连门都摸不到。
“所幸那竖子跟王君山大战一场尚需要一段时日养伤。杜伏威说他与陆氏联姻便是一个佐证。”
“等他缓过气来,估计得等到半年以后……”
想到这里,辅公祏下定决心,以半年为期,务必进入鬼市!
……
出塞以后,杨遇安按照张红拂的安排假扮一名运送酒水的伙计,日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找到互市所在。
这是一处胡汉杂居的平地,有胡人在附近放牧,也有汉民在这里耕作。
不过更多是天南地北往来的商旅。
杨遇安刻意乔装风尘仆仆的模样混杂其中,虽不至于泯然众人,却也算不上多么起眼。
市集外的突厥守卫例行检查一番后,便爽快放行。
当然更多是看在杨遇安十分识趣,悄悄跟他们送了几坛美酒的份上。
不多时,杨遇安便将酒水运到了集市内的一家酒肆,也即张红拂用于刺探情报的据点。
店老板是一名汉胡混血儿,据说曾得张红拂夫妻救命之恩,十分可靠。
“你便是张娘子的族弟?”店老板操着一口夹生饭汉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灰头土脸的年轻人。
他并未真的相信所谓“族弟”的说法,但这不重要。
只要确认他是张红拂的人便够了。
“阿姊说此地有新柴,正好姊丈家中柴火不够,便让张某送酒过来,担柴回去。”
杨遇安按照张红拂的交代流利应对。
“原来如此。”店老板微微颔首,抬起手,“柴在后院,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