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一对白鹿,他们这次据说都将白鹿赶到林子里了。”孙绍深吸了口气,静了静心,又不由得奇怪的说道。“听说司空赵温自从天气转凉以后便一直身体不好,太医都说他元气已衰,需要调养,怎么赵道还有兴致组织打猎?”
周循经常出入宫闱,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此时对孙绍眨眼道:“还不是听了太医的一个药方,需要白鹿心做药引,方能痊愈。其实照我看来,这不过是哄他的幌子,赵公已经无药可医了。要知道白鹿即便捉住了,也是要作为祥瑞散养在上林苑,哪里能给他杀了左药?即便国家再信重赵公,也不会杀了祥瑞吧?”
孙绍还是头次听说这个隐秘,他不禁奇道:“可这样的道理,难道赵道他自己不知道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周循坐在马车上跟着车辆的颠簸摇头晃脑的说道:“无论是否得到白鹿心,总之事后他的孝名也传出去了,也趁着这个机会与我们这些人搞好了关系,何乐不为呢?赵道年纪大了,在将作大匠的位置上干了许久,自然想为他儿子铺好前程。”
那布商说的详细无比,仿佛刚才他亲临现场了一般。
“嘶——”听他闲聊的客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布也忘记挑了,满脸不可置信:“这还能落下好?到底是谁这么大胆?长安城里敢这么驾车,家里一定也了不得吧?”
“说起来这人家里确实了不得。”布商神秘兮兮的一笑,拿着尺子的手悄悄往旁边挪了几寸:“他是车骑将军曹公的儿子!”
“车骑将军有好几个儿子,你是说哪个?”客人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车骑将军的儿子撞了长公主的儿子?我的苍天啊!”
“好像是那个很会写文章的吧?”布商低头看了下,将量好的布匹拿起来展示了一下:“承蒙惠顾,裁量三尺三,按市价给钱吧。”
“你就量好了?”那客人有些怀疑。
“这还有假?”
此时传遍长安的两个倒霉蛋已经被惊慌失措的周府奴仆带回了府上,一个是安北将军之子,一个是皇帝的亲外甥,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地,回来的时候就躺平了,这让谁受得了?
万年长公主刘姜又惊又吓,当时就昏了过去,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请太医,这时得知华佗已经被请来了。
在诊治出结果前,刘姜便在室里发泄着怒火,她这么些年陆续生了两个女儿,总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把他当宝贝似的捧着,连皇帝都未曾对周循厉色的说过话,现在竟然被人从车里撞飞了?
“张松!你去告诉曹操,我儿若是醒过来便罢了,如若不然,他曹家有几个儿子,就给我赔几个儿子!”
“周郎在哪里?去尚书台把他叫回来、不,直接让他去见皇帝,我也要去!”
“曹冲如何?太子又如何?太子见了我也要喊我姑!”
“曹家算什么东西,敢撞我的儿子!”
在人前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冷澹沉静、庄重克制的刘姜从来就没有这样暴怒过,她疯了似的怒吼道,即便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话,她仍旧宣泄怒骂着不停,直到最后她回过神来,勐地喘息,在侍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好,对仍僵立在原地的公主家令张松说道:“还不快去!”
万年长公主刘姜性情冷澹,但骨子里却藏着烈性,一旦强势起来,就连皇帝有时都要给几分薄面。
张松匆匆走了出去,来到廊下,惊觉浑身出了一阵冷汗,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招了招手,唤来了公主府的员吏:“先命人将今日御车的仆射等人关起来,仔细盘问,将事情原原本本、前前后后都问清楚了。然后你再去宫中寻周侯,问问周侯的意思,该如何做。”
“可是,一会殿下也要入宫……”那员吏面露难色。
“殿下这边,我会设法稳住,你尽管去吧。”见对方忙不迭称是,张松便挥手让人离开,自己自言自语的说道:“……未免也太巧了。”
张松虽其貌不扬,但胸藏锦绣,这些年为刘姜办了不少事,堪称心腹,甚为得力。此时的他身处局外,不像刘姜那般被情绪控制,他立即想到了其中的蹊跷。
好端端的乘车出行、按时出门,怎么突然就迟了?稳稳地走在路上,怎么偏偏就被曹家的马车撞了?那曹子建又如何偏就刚好喝了酒、独自驭车呢?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无论背后是谁,为了长公主、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张松势必要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