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不巧的是,他的妻儿都病倒了,哪怕只是普通的染了风寒,但日日饿着,小病也不见愈,反而越来越重。
能找的亲朋都已经找过了,就唯有他的堂兄家里应该还拿得出钱粮来,然而他的堂兄平时便十分势利,有些看不起他,要去借钱粮,要承受多少冷眼冷语不说,能不能借到,还是未知之数。
平时张棋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哪怕再困难,都必定不会去求这个堂兄,然而为了自己的妻儿,张棋便已咬牙下了决心,哪怕就是在堂兄家门口跪下请求,也要借出救命的钱粮出来。
只是现在,他已经用不着去求这名平时十分势利的堂兄了,他的手里有一袋沉重的白米……大德祥的白米。
这一袋白米在没有战乱、风调雨顺的年份里,根本不算什么,然而现在,对于张棋这样一名普通的云秦人而言,这却是沉甸甸的救命东西,这却是他的脸面。
这一袋大德祥赊欠给他的白米,可以让他不用去做不愿意做的,让他觉得没有脸面的事情。
对于很多云秦人来说,脸面甚至比命还要重要。
所以此刻的这名普通的云秦中年男子,这名普通的丈夫、父亲,他在心中想着,今后大德祥要是有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自己连命都给。
“本店,从即日起,米面可赊欠!”
在云秦许多个城镇里,这样的声音在不断的响起。
大德祥的很多个发出这样声音的店铺掌柜,都很清楚这样的声音对于大德祥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都挺着胸膛,和那名老掌柜一样,用微颤的,骄傲和尊敬的声音,将这个声音喝得很大声,传得很远。
很多云秦人也知道这样的声音对大德祥而言也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只赊欠堪堪够自己家中生活的米面,在提着米面走出大德祥的铺子前,都对着大德祥的雇员和掌柜深深的鞠躬。
也有些云秦人没有想到这对于大德祥意味着什么,但他们也知道一个铺子里的米面总归不可能无穷无尽,但镇上和他们一样的人家却有很多,所以他们也只是赊欠堪堪够自己家中生活的米面。
农户们用最后的积蓄换取了粮种,在先前荒废的农田之中重新播种…一些没有生意的生意人,也和一些鱼户、猎户一样,去采摘野菜,学着打猎捕鱼,一些可以换些钱的货物,舍痛低价出手…日子就在云秦人的苦撑里一天天如流水般过去。
南陵行省的云秦军队依旧在势如破竹的收复着一块块失地,好消息不断的传来。
深秋逝去,云秦迎来了冬。
……
那名曾用唱戏一样的声音,大唱宣布“本店从即日里,米面可赊欠”的老掌柜,早早的,在清晨开铺前,穿着一件皮袄,站在了铺子门口,他身后所有店铺里的大德祥伙计,包括账房、库房,都和平常新年里第一天开业时一样,全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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