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名庄稼汉子咬牙开始抬起了竹躺椅,一脚高一脚低的在泥路上前行。
暴雨之中,他们连前方十余步的距离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和雨声之中,似乎隐隐有异样的声音。
这些庄稼汉子惊讶的停了下来,只是瞬息的时间,前方漆黑的雨帘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匹奔马。
因来势极快,马上的骑者似乎也没有料到前方路上有人,一时勒马都有些来不及,用力之下,只见这匹冲碎了雨帘而来的奔马竟然被勒得双蹄飞扬,在空中直立了起来。
“有人!停下来!”
马上的骑者同时冲着后方一声大喝,声音却竟是十分的平静。
他的后方也是一阵勒马的声音停住,随即,又是数匹马出现在了这些庄稼汉子的视线之中。
“浩之!你回来了?!”
等到看清其中一匹马匹上坐在一名骑者身后的身影时,这些庄稼汉子马上都发出了惊喜至极的声音。
这批人,正是林夕和姜笑依等人。
最前的骑者正是林夕,此刻他也已看清了竹椅上浑身湿透的垂暮老人。
“我是镇警局林夕,工司司耕邹大人和镇督江大人已全部前来!”林夕从马上落下,间接落于这些庄稼汉子和竹躺椅上老人身前。他已经猜出了这名已然半身不遂,但此刻却是还让这些人抬着在行在雨中泥泞中的老人的身份。
一落下来,发出了一声清喝之后,他便马上异常庄重的对着这数名庄稼汉子和老人行了一礼。
这名老人原本暴怒,现在却是狂喜。
“林夕…小林大人…好!好!我桑榆围这些人命和良田,有好官救,只看天命!”
“老朽陈养之,曾任工司督匠,诸位大人!拦江坝岌岌可危,急需大量人手和定桩木!”老人突然一声大喝,也不知道他何来的力量,竟然喝得在场众人的耳膜都有些嗡嗡的作响。
“陈老,云秦人力财力,皆要用在实处,不能以一人口说而用之,我等今日既然赶来,便是要守住这坝。”林夕清越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但请陈老让我们看到证据。”
“请诸位大人,快马带我上坝!”老人方才暴喝,喉咙都已经有些伤了,此时再全力出声,声音都已经十分变异。
但所有人看得出,他的神智清明,全然没有半分老糊涂的容貌。
“请陈老指路!”
林夕也没有丝毫的废话,间接除去身上蓑衣,披在了老人身上,将老人一把抱起,跃回马上。
一骑快马,又是当前,冲破了雨帘,在水田田埂之上狂奔,冲上了大坝。
坝上,足足有数百名青壮劳力在呐喊奔忙。
数根大木桩正在往堤坝下打下。一袋袋沙石正装在草袋之中填下。
堤坝上极宽,足以容两辆马车平排而行,江水水流虽然不急,但在这江坝上,却是距离江坝的顶端也不足一米,就如一个巨大的脸盆轻晃,轻缓的水流却是给林夕巨大力量冲击的感觉,只觉得脚下大坝连连震颤,一股股水花涌起,以至溅过了大坝。
林夕站在这坝上,扶着老人坐在马上,他看到,这一面的江水,已经远远超过了另外一面稻田的高度。
而视线之中有些坝段,表面参差不齐,以至有被咬了一口般的小缺口。这坝,的确已经是极老。
“大人,你们看!”
老人变异而高亢的声音如泣血般接着响起,他直直的伸出了手。
林夕等人看到,就在老人所点的坝上中间,有一个缸口般大小的深洞,雨水积蓄不住,似乎不断渗入坝体之中。
“当年这大坝,是三十步一桩,一共足足七十二桩,就像七十二个巨人镇住这坝,然后用横梁木连着,我已查检过,现在这些定桩木,已经十烂五六!”
“诸位大人,如今之水势,唯有将这些桩补足,以至在这坝薄弱处后方,再打外囤桩,填入沙石补强,方有可能不溃!”
眼看到这些孔洞,感觉到这拦江坝的震颤,再看到坝上拼命奔走的那数百名青壮劳力的惶恐态势,邹一石的脸色也是霎时变白,他转头看着江问鹤和林夕,有些魂不守舍般:“这定桩木需要一定长短,非完整松木不能用。以工司的费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凑齐。”
“工司的费用不足,便先用其它司的费用顶着…若还是不够,就问商号先借!江镇督,你让朱四爷他们也来帮忙,人力不够,就调军队!”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缓而冷静的道:“一切后果,由我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