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贤声道:“说你笨,你还不信。这时候怎么没了对付余婆子时的精明劲儿了?她说什么,你都应下就是,这里天高地远,她能知道你在做什么?关键时刻再动手。我看,明日你便领着两个丫头去和菲丫头说几句好话,邀请她们与我们一道过年。”
汪氏翻了个白眼:“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吴贤声道:“又说傻话了不是?如今可不比从前,人家小姐的闺房,是我一个大男人能随便进去的吗?你去,去了我便给你打一对金镯子。”
汪氏听得有金镯子可以拿,眉开眼笑:“你还讲究起这个来啦。”
“我好歹也是念过书的人。”吴贤声笑,装腔作势的摸了摸下巴上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老鼠须,“你无事多和我学学,不要凡事总做在表面上。去了后,记得不要乱发脾气。”
且不说吴贤声怎样哄汪氏暂时与明菲搞好关系,要静观其变,好渔利双收。却说芳儿和金柱带着娇桃去当做库房的东边耳房里取炭,娇桃笑眯眯与吴氏兄妹二人说话,二人均是闷声不出气。
金柱只比艳儿小一岁,已经十五岁,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他不同于吴氏夫妇,有些憨憨的,平时只知道听爹和娘的话,和其他人并没有多话。总体说来,他不是个坏人,但对明菲的克星的名号却是不喜且讨厌的,连带着对蔡家的人也没什么好感。他闷着头从耳房里拖出一大箩筐炭来,往娇桃面前一放就要走人。
娇桃笑道:“大少爷,不如一次给够了罢,我二人也用不了多少,算到开春,不过就是六筐炭就够了。咿呀,这天可真够冷的。”说着就打了个喷嚏。
金柱害怕汪氏的鸡毛帚和狮子吼,为难地看着娇桃,推道:“里面没有多少了。”
芳儿推了他一把:“哥哥,给她们吧,反正都是人家的钱买的。爹娘那里,我去说。”
金柱看了娇桃两眼,只见娇桃粉紫色的小袄套着碧绿色的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朵绢制粉红茶花,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显得发乌脸粉,唇红齿白,乃是乡村里见不到的风景。由不得红了脸,瓮声瓮气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做哥哥的怎要你当妹子的承头?”埋头跑进厢房一阵好搬。
娇桃又让金柱帮忙将这几大筐炭尽数搬到了明菲的屋外,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吹捧金柱兄妹,又进屋抓了几把糖给芳儿。
明菲知道芳儿来了,正想厚着脸皮喊她留下来玩,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人已是去了,只得叹口气,闷闷地躺回床上。
因恐将炭放在外面会被人使坏偷去,娇桃蹬着八字脚,咬着牙把那几筐炭挪进屋去,靠着墙角一溜放好,抹着汗笑:“小姐,这个冬天都不怕冷了。”
明菲跳下床,递块帕子给她擦汗,笑道:“辛苦你了。她怎么刁难的你?”
娇桃一边生火一边笑:“还不是那几句老话。不过小姐猜得对,她并不敢真的把咱们怎样。只是这屋子本来就不大,放了这几筐炭后更窄了,委屈了小姐。”
明菲笑得眉眼弯弯:“先得有了里子,才能撑得起面子。”
二人会心一笑,油然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第二日,汪氏果然带了两个一脸别扭的女儿,提着两封硬邦邦的花生糕来瞧明菲。明菲脸上笑得灿烂,嘴里也热情,迎着三人坐下,又让娇桃泡茶,抓两把余妈妈带来的葡萄干出来待客。
汪氏笑道:“三小姐如今大不一样了,也懂得泡茶,备果子招待客人了。这茶和这干果子,都是从府里带来的罢?”
明菲笑道:“是的,这干果子叫葡萄干,听说是从西域那边来的,很甜。婶娘和两位姐姐尝尝,若是喜欢,我还有些,等会让娇桃包些送过去。”
艳儿不屑地哼了一声,眼睛四处乱转,打量着明菲的新衣服,新被褥,新帐子,又是嫉妒,又是愤恨不平,把袖子愤愤的绞了又绞。芳儿手里抱着茶杯,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声不吭。明菲冷眼看着汪氏和艳儿那种鄙薄中又带些不服气的表情,心里由不得的一阵好笑。
汪氏不说话,明菲也就不说话,屋里一片沉静,大家都有些尴尬。汪氏只得硬着头皮重新挑起话头,笑道:“要过年了,我是来请二位和我们一起过年的,不知道二位可赏脸?娇桃姐姐,你看怎样?”
娇桃不客气地道:“奶奶问错了,奴婢是服侍三小姐的人,自然是唯三小姐之命是从。这事要三小姐自家做主,哪里轮得到奴婢置喙?”
汪氏笑道:“我不是想着三小姐人小不懂事,得要姐姐做主么?谁知竟然将二位的身份弄混了。都怪我,你也知道,我们家不是用得起丫头的人家,三小姐长期以来也都没人伺候,如同村子里的其他姑娘家一般,上山下地,爬树打柴都是做惯了的,日子一长,我们都忘了她是小姐了。”
自小被自己欺压折腾惯了,使唤打骂惯了的小女娃,突然变得比自己高了一截,若是真的上了天也就算了,不服也得服。但目前还是这种半红不黑的境地,就在她面前拿架子,摆阔气,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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