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佳人叹了口气,拿帕子揉了揉红了的眼眶,继续道:“可怜颖娘,致死都不知道那个日夜给她喂药,关怀备至的男人,却是一口一口将毒药喂了进去。”
苏愿静静地听着,他不是没有猜想过,或许母亲的死是父亲的授意,通过其他姨娘,亦或是主母嫉妒。但偏偏没有想过,是父亲亲手毒死了母亲。
而当时年仅五岁的他,伏在母亲床边,亲眼看着父亲,一点点,一天天,将毒药喂进去。
苏愿没有打断曹佳人,直到曹佳人讲完,沉默了很久很久后,他才轻轻一笑。仿佛过去的那些事,真的如他面上的笑一般云淡风轻。
但曹佳人知道不是的,她从回忆中出来,担忧地看着苏愿,她道:“他们说你已经死了,你是怎么瞒过苏府的?”
苏愿微微一笑,如微风扑面:“既然死了,那那些就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曹佳人见他不愿提起,便也不追问,她将桌子上的那副字画拿起来,又凑到脸上看了看,她擦了擦手,轻轻抚平那副画,但上面整齐的褶皱是长年累月压出来的,怎么可能抚平。
“这幅字画,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曹佳人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遗憾:“当初颖娘比这幅好的字画多了去了,可惜啊……一副都没有留下。”
苏愿接过字画,小心地收入怀中:“我‘死’后,去过一次苏府,原本想去看看当年母亲废弃掉的那个房间,却在床脚下找到这张字画,它被夹在书中,重重地压在床下。”
曹佳人没有细问他如何发现这等隐秘的地方,因为不用问她也知晓,苏愿定是细细看了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没想到当年曹颖还是没舍得全部烧掉,留下了一张,最终能落在苏愿手中,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一些。
苏愿掏出了一只锦袋,里面装的是一锭金子,他放到曹佳人手中:“曹姑姑,建康城不安全,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曹佳人没有拒绝,今日跟苏愿说了这么多,这么多年来她心中沉甸甸的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也确实可以离开了。她一直不明白她躲在这里究竟在等什么。直到这一刻,她一切都清楚了,她在等一个结局,将这个结局找一个可以好好写完的人。
这个人她找到了,就是苏愿。
苏愿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带上兜帽,绯红色的身影在夜里显得落寞,他轻轻扬起嘴角,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即便是笑也是下意识的。
他步伐坚定,绯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文府中,册羽也将这些消息一字不落地告知了文年。
文年手上动作顿住,他顿了顿,淡淡道:“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
册羽道:“若不是公子救他,他当日早就死了。如今余下的日子每一日都是公子的恩赐。”
文年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册羽大惊失色:“公子何出此言,那一家人早晚是要除掉的。”
文年摇摇头没有在说话。
他问的不是这件事。他问的,是他为了帮玉瑶,提前除掉这些人,是对的吗?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