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是唯一个看到叶林汉之后，多在叶林汉身上停留了会儿的人，至于其他人，大多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沉默着，并没有多关注叶林汉。

“……你想拍这个啊，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大爷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了，头发花白，脸上皮肤松垮着，有些苍白而布满了老年斑，

对着叶林汉，也是笑呵呵着。

“……大爷，您是哪位亲人在这儿吗？”

叶林汉靠在大爷旁边坐着，有些小心地问道。

大爷却摇了摇头。

“不是。”

“那您……”

“是我在这儿住院呢。你看我这儿脸色可还好？”

大爷说着话，突然往叶林汉跟前凑近了些。

听着大爷的话，再看着大爷凑近脸上带着老年斑苍白的脸，

叶林汉一下也给脸吓白了。

“大爷……”

“哈……吓你的呢。放心吧，我暂时还活着呢。”

大爷脸上再露出了笑容。

叶林汉手都给吓抖了，听着大爷的话才缓过来，

大爷转过头，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宽松短裤挽起来一些。

就看到大爷大腿根的位置绑了袋子盐，

“看这个……”

大爷神秘兮兮地将那袋子盐挪了挪，

叶林汉一看，原来是盐袋子捂着的地方有个很深的洞，

像是个瘘口，看得多少让人有些发毛。

“大爷这个是？”

“大爷肾上不好，做透析留下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得回去。”

大爷一直都是笑呵呵着，将压着瘘口的那袋子盐重新给绑了回去。

“……哦……那大爷，你不在病房里，怎么……”

叶林汉再看大爷，却看到大爷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并没有穿医院的病服。

“准备回去了，回家了。儿子女子在楼底下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去了。”

“大爷治好了啊？”

听着这话，大爷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笑着对叶林汉说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都到这儿的，哪还有几个治好了出去的。”

“那大爷您……”

叶林汉说不出话来了。

“回家了嘛……还是家里待着舒服些，儿女想给咱治，我说还是算了吧。”

“咱空手来，也空手走，给儿孙留点钱财好生活。”

大爷笑着这样说着。

叶林汉这个旁观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大爷竖起个拇指，

“大爷看得开。”

“嘿，那是……像咱们这儿，还能自己从医院出去的。可少着呢。那多数都是死了硬了给拖出去的。”

像是岁数大了，忌讳医院，却不忌讳死亡。

“……你先前说是要录一录，这个录上没有啊。告诉大爷，这个是准备发哪啊。大爷到时候告诉我那两个儿女，等大爷死了，就让他们想看的时候去看看……”

大爷凑近了再问着叶林汉，

叶林汉望了望大爷，又再望了望手里摄像机，点头。

“大爷，您放心吧，都录上了。我录了之后就给发到破站，是个视频网站，我的账号名字叫‘我是凡人’。”

“这视频网站啊？咋叫这名字啊……倒是你的名字啊，好啊，凡人，凡人，咱们都是凡人啊，凡人就是要生老病死的……”

“……大爷……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得啊？”

“小伙子啊……人这辈子啊，时间是有限的，是有数的……没了就没了，过了就过了……人这辈子是有头的啊小伙子。”

大爷最后跟叶林汉这样说道，

话里说不出的意味，叶林汉听着沉默。

“谢谢大爷，我记住了。”

最后，

大爷的儿女办完了出院手续，上来接大爷了。

大爷一直都是笑呵呵着，高兴着要回家去了。

他的儿女却怎么挤，脸上也挤不出来什么笑容。

大爷走得时候还朝着叶林汉摆了摆手。

叶林汉站在原地看着大爷走远了，看不到了，又再站了好一阵，才再转身重新走开了。

大爷的话让他难受，

再想着《星星梦》里的故事，叶林汉就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