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崇宫先生的遗体就要被火化了,大家来得也比较早,都没吃过早饭,趁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吃个饭,工作人员说差不多下午的时候就能处理好了。”
人是铁,饭是钢,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倒不如说我听过真正过分的,有些人参加葬礼仅仅是为了找个聚会的借口罢了,他们可未必见得有多少尊敬死者。
那种人就是葬礼上的毒瘤,社会上的渣滓。
不抱有敬意也就算了,还在葬礼后的集会上大说特说,完全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话说这种人为什么不赶紧社会死亡啊,就连我小学的时候上课来晚一点都会被边缘化,这种人竟然还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是奇迹。
难不成是这个社会太温柔了?那还请社会多把温柔分给我一点。
“嗯,我会告诉美月的。”
大厅里的人在老妈的通知过后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前跟我搭话的那个老者也只是对我点了下头后就走出了大厅。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美月两个人。
不过那孩子依旧跟之前一样,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边。
“唉。”
我走到了她的身边,一起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崇宫先生。
明明前几天还说过话...
“听说中午他们就要准备遗体火化了。”
八幡的话让美月的身体抖了一下。
不过她依旧咬着牙,不说话,就低头默默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父亲。
“他们现在都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没有回应。
我拉了下美月的袖口,却发现她丝毫不动。
这应该是她来到我们家之后,第一次拒绝我。
虽然是以这种无声抵抗的方式。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马上要火化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对于这种状况,我也早有准备。
松开了她的袖口,我走向了之前放着背包的长椅。
上面现在只孤零零地躺着我一个人的背包。
打开背包,我从里面取出了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炒面面包。
在寂静的大厅里,我的动作所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
“给。”
一块包着塑料布的面包被抵在了美月的手上。
塑料有些坚硬的触感打断了美月的思绪。
她抬起头,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看着八幡。
少顷。
美月还是接下了面包,撕开了包装袋,毫无滋味地咀嚼着。
虽然她现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让她多看一会父亲所必须做的行为。
少女吞咽着口中的面包,那原本是八幡平时中午可以用来享用的午餐,此时在她的嘴里却味同嚼蜡。
机械般地吞咽下了最后一块面包后,少女的喉咙变得有些奇怪的肿胀,看起来是被噎到了。
她的表情也变得痛苦了起来。
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连忙把手边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后递了过去。
美月手忙脚乱地接过了水。
咕嘟嘟的水从喉间滑落,原本堵在喉咙里的面包也顺着水流而下。
把嘴边的水渍擦干净之后,美月整个人像死里逃生一样,大口地喘着气。
“谢谢。”
这次连名字都省略了。
“哦。”
宛如摩斯电码一般的交流,两句像是隐藏着什么密码的极短的文字互相传递着。
我盖上了瓶子的扭盖,看着她脸上依旧处都是的水渍,递过去了一叠纸巾。
“好好擦擦。”
在别人面前事态本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但是现在美月也无心在意这个了。
她乖乖地拿过了纸巾,把脸上的各个部位囫囵吞枣般地擦拭了一遍后,继续看着棺中的父亲。
我也陪着她一直站着,直到工作人员收走遗体。
美月看着工作人员的动作,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惊慌。
她很想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在自己的手臂抬起、放下不知道多少次后,她终于放弃了。
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父亲的遗体离着自己远去。
在那一刻,她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
没有呼喊,没有神情。
最后,还是我把失了神的美月从大厅里拖了出去。
人都不在了,再站在那里就有些奇怪了,外面的空气最起码还新鲜一点。
我抬起头望着满是阴云的天空。
大概吧。
找了个长椅,我拉着美月一起坐下。
她像是失了魂,怎么碰她都没有反应。
这很危险啊。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如果把崇宫先生换成小町的话,那我的反应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院子里的杂草在我的脚下被风吹的来回晃动,迎面而来的夏风,此时也变得潮湿、阴冷。
毫无人烟的四周让我感到了一丝害怕。
许久,美月终于开口。
她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八幡,你说人死了后会去哪里。”
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啊。
我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想着该如何回答她。
“不知道。”
“诶?”
“我又没死过,怎么可能知道。”
可能是觉得被八幡糊弄了,美月显得不是很开心。
“不过,人们活着的时候在哪里,我可是很清楚哦。”
我摸了摸她那飘着长发的小脑袋。
“无论是崇宫先生,还是你。”
“还活着的我们,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