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开始动了,用铁爪猛地抓向别人的脸面。爪子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出现深深的五道爪印。被爪的人惨叫一声,马上用自己的铁爪还击。
你一抓我一挠的,时间不长,两个人的脸上都鲜血淋漓,竟然都撕开了脸面,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所有人都开始互相残杀,有的剖开身边人的胸膛,肚子里的零碎混着鲜血哗啦啦往下掉。还有的直接用铁爪把别人大卸八块。时间不长,坑底都是支离破碎的肢体,种种惨状无以言说。
坑底弥漫而上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我和李若捂住鼻子,其余的鬼都在默默看着。火光燃烧,照着他们戴着的鬼面具上,泛着青色的光,此时此刻像是在参加一场恐怖诡异的宗教仪式。
整个厮杀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坑下堪称人间炼狱,血流成河尸骨堆积成山。坑上的我们,没有人说话,场面死寂。
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坑下再无活人,我才重重抹了下脸,压抑得喘不上气。
乌嘴转过脸笑:“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摆摆手,头重脚轻。
乌嘴站在坑边,右手掌平起放在嘴边,对着坑下猛地吹了口气。
阴风大作,灯台烈焰的火苗噗噗左右摆动,令人极度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坑下无数的肢体竟然渐渐融合,支离破碎的身体开始拼接,很快又变成了一个个人。我看得仔细,肢体都是随机重组,以前是这个人的,现在变成那个人的。
组成的新人都是奇模怪样,器官胡乱嫁接,变成一个个怪胎。他们唯一不变的,就是十根手指上长长的利爪。
怪胎们坐在地上,一个个眼睛发呆,鸦雀无声。乌嘴站在坑边轻轻拍拍手,下面的人忽然又躁动起来,被驱使着不得不行,又开始自相残杀。
利爪横飞,鲜血四溅,血腥气直冲霄汉,我实在忍不住,跪在地上哇哇大吐,最后吐的都是酸水。
乌嘴蹲在我的旁边,笑声从面具后面出来:“怎么样感觉?”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哪怕身受酷刑也比现在这么折磨强。
乌嘴道:“留在这里吧,这仅仅只是一个乐子,还有更多你无法想象到的只有地狱才有的快乐。”
我指指下面:“他们是哪来的?”
“无间地狱里别的不缺,”乌嘴说:“罪魂有的是。它们像蛆虫一样在这里卑微活着,唯一的价值就是供给我们乐子。”
“你在折磨它们。”我咳嗽两声说。
“不能这么说,我折磨它们也是在为它们消业。”乌嘴道:“就算我不折磨,它们也要受尽地狱各种苦刑。”
我脸色苍白,看了看乌嘴的鬼脸面具:“难道地狱就是这样的地方?它的存在意义就是这个?”
乌嘴掸掸衣角:“地狱种种酷刑无非是相。地狱的关键就在于两个字,消业。消业无他法,只能肉身被痛苦的折磨。地狱不在乎你是不是反思,你若反思,不惹业力,自然无可折磨,可如果不反思,造了业就要偿还。比较吊诡的是,世间诸人只见红粉不见骷髅,只见金银不见油锅,业力无形,惹了之后只能到地狱里慢慢熬,直到洗干净那天为止。”
他叹口气:“所以我说你们很傻,非要回阳世人间,回去有什么好?无非就是个业力场。活过之后再沦落至地狱消业,年年岁岁,日日年年,周而复始。不如看透看破,就留在地狱里,这里是业的终极。”
我喃喃:“地狱是业力的终极。只要呆在地狱里,业力就不会惹到你。”
乌嘴道:“我的神通完全可以呼啸人间,做个帝王。也可以直入仙界,做遨游天外的仙人。可我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里?!”
他看着我:“因为在这里就算惹了业力,也有办法洗干净,不会付诸自己的身上。这才是真正的逍遥客,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痴儿啊,开悟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解铃在哪?”我说。
乌嘴发出一串笑声:“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他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脸。
看到这张脸,我陡然窒息,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
这张脸正是解铃的脸。
乌嘴就是解铃?解铃就是乌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往深处推断。
“解……铃……”我磕磕巴巴地说。
乌嘴呵呵笑,抚了抚自己的白色长发,他拍拍脸蛋说:“我就是解铃,解铃就是我啊。”
我忽然明白了:“你……你把他夺舍了?”
乌嘴道:“知道我怎么洗业力吗?就是这么洗!解铃的真尊正在替我在地狱里受苦,在洗我的业力。而我夺舍了他,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他在哪?”我猛然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在哪?!”
乌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把我的手挣掉,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根本无法抵抗,手腕酸痛。
“我带你去。”他说。
乌嘴背着手在前面,白发随阴风飘飘,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我早已习惯解铃是光头,现在突然变成长发,还真不太适应。
这时,纸人的“我”在后面讥笑:“齐震三,你不是胆大包天吗,怎么不敢跟着去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李若。李若脸上挂着泪痕,垂着头不说话。
我叹口气,跟在乌嘴的身后走,我想要看看,解铃到底在什么地方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