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没私事,即便是帝王也没有完全的自由。朕从不喜欢阴妃,可是却又不得不娶她。她代表着李唐的仇人,朕如果连这不共戴天之仇都能原谅,天下还有谁是朕不能原谅的?还有小杨妃,天下人都说朕疯了,杀了自己的弟弟,娶了自己的弟媳。可是没人想想,小杨妃也出自杨家,虽不是皇室嫡系,却也是宗室贵胄,皇祖那儿到朕的后宫,还有群臣家里,谁家没有?杀她一个,寒的是一群人的心。朕能怎么办?可是又不能放,放了她一个,其它人怎么办?”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李治苦笑着。
“对后宫,对下臣其实是一样的,魏征,名臣的典范,想想他的一生,如果不是在我殿上弄了个直臣的名号,他基本上就可以算是个反复小人;先为前隋小吏,后跟随李密造反;密降唐,他随着降了唐;后被窦建德俘虏,再待于窦建德,窦建德降唐,他回来跟随建成,数次向建成荐言‘先发制人’欲至朕于死地;玄武门之后,为安抚建成旧部而留下他。不曾想,他竟会一下子变为直臣,弄了个千古留名。朕时常会想起他,然后会想,魏征乃第一滑头之人。真正的诤臣,直臣哪能活得那么随波逐流、审时度势?总能在最不利之环境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向;无忌是看着聪明,他总觉得别人都傻,惟他最聪明,其实他看不上的都比他更聪明;还有‘房谋杜断’,房乔真的适合只谋不断吗?房乔是太聪明,把事情琢磨透了几种选择出来,自己决不做出头鸟。杜如晦在时,他把决断之责推给老杜,老杜不在了,他推给朕;老杜就傻多了,得罪人的事他一个人全干了,于是自己把自己累死;”李世民摇摇头,这些朝中重臣在他口中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如果挂名弟弟听到这些不知道会不会吐血,在帝王心中最可信任的重臣原来是这个样子。
“人常说亲君子远小人,其实是人都喜欢小人,君主亦然。小人只做君王喜欢的事,不做君主不喜欢的,什么是君子,君主越不喜欢什么越要做。这样的人怎么亲近得起来?水至清而鱼,人至查而无徒,一池子水里如果什么也没有,鱼是活不下来的。而池子里只有一种鱼,鱼也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朝堂之上除了君子,也要有小人,这就是平衡。明白吗?”
“儿臣谢父皇教诲。”李治严谨的施了一礼,李世民笑了笑,说了那么多话,嘴角都有些唾液了,应该是渴了,我看到了,可是却没伸手,这是媚娘该做的事。媚娘果然注意到了,起身喂他喝了点水,还用丝帕为他拭去嘴角的唾沫,动作纯熟简练。
“媚娘你相信过人吗?”李世民看着媚娘柔声说道。
媚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我信我娘!”但马上知道自己没用敬语,但却没改口,此时改口无异于提醒。李世民似乎也没听出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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