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吴对想给姬稚补的婚礼中,所提出对“郑重”的要求,大概已经深入人心了。证据就是现一大摞文件像抗议般堆左吴的桌上。当下,纸质文件已经相当稀少,所以桌上的文件,实质是直连着各个部门相关负责人视界的一次性平板电脑。左吴这边签署好他的名字后,薄薄的电脑本身会他这边降解到空气中,一丝不剩;而那些负责人的桌桉上,则会有弥漫其周遭空间中的微型打印机,将添了左吴名字的文件副本原原本本复制出来。按理来说。这种可降解的平板电脑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很像是那种千年前的小学生面对“描写下未来世界的科学会是什么模样”的作文作业时,抓耳挠腮了许久才想出的主题。说它脱裤子放屁的原因很简单,如今集成大家眼眸里的视界,本就可以影响其使用者的神经,处理收到的邮件时,给人逼真的模拟出一种正抚摸纸质的感觉,和那些基础的糟糕电影是差不多的原理。只是,看起来多此一举的布置,只要其存,总是有个中缘由暗藏其中。新帝联的行政体系目前愈发依赖这种可降解的平板电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家发现,给左吴发送没有实体的电子邮件的话,那么大概率会石沉大海。而有实体的文件,论是纸质还是电子邮件,只要放到其桌上,虽然同样得不到及时回复,但只要和同僚一道积攒下来,越堆越高。那左吴迟早会顶不住被他拖延下的工作,化为实体后所隐隐散发的形压力,会老老实实坐办公桌前忙他个几天几夜,把桌子清理干净后才算罢休。甚至,感受到压力的左吴干活还会比平时细致数。文件会被他细致浏览,各种细节上还会留下他自己的注释和建议,对官僚来说是纯纯的意外之喜,谁不想多几个揣摩上意的窗口和机会?于是,上行下效,这种独特的平板电脑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至于什么“实体文件不易篡改”,“让皇帝留下其签名更能显得程序郑重”之类,都是事后随意找补,打算用来忽悠后人的理由了。最近的左吴不需要揣摩,谁都能看出他想用“郑重”来弥补姬稚的心思不含一丝虚假。帝王家事就是国事,大家都懂,同样也卖力比。结果便是导致这回,左吴桌上文件堆积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压力左吴心中堆积的多了,却少了排解的次数和余地,与文件鏖战几天几夜,也不见它堆积的高度有所消减。今天。这是左吴不知道第几次不小心睡过去了,只觉得睁开眼时,四周都被黑暗的浪潮吞没淹满。不出所料,这些“浪潮”是有人趁自己睡觉时,蹑手蹑脚下给自己增添的工作与负担。沉甸甸的压力只让左吴觉得自己差点窒息,而此时他眼前的一抹亮色,居然成了象征希望的救命稻草。左吴眯了眯眼,一时没看清那抹亮色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求救般朝那边伸出手,触碰。结果没想到触碰的手感会这么熟悉。那抹亮色居然仅仅是钝子的光头,和她酣睡下不小心流了一桌的哈喇子所反射的光。钝子的身体是造物,而服务血肉生灵的造物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模彷生灵的习惯,诸如睡眠,打呼,流口水等等。基于一些比较古早的研究,这样有度的模彷可以消除血肉生灵对造物的恐怖谷效应。当然,大多数有机会结束服务血肉生灵使命,从而迎接新生活和新生命的智能造物,会把类似的程序设定全部关掉,因为这对它们的生命和机能是纯纯的浪。但钝子显然不是这什么大多数中的一员,相反,她还对类似的设定变本加厉,睡觉比生灵睡得更死,不小心流出的口水也更多更稳定。左吴咂舌,看见她的哈喇子已经润湿了桌上那些薄薄的平板电脑的底层,即将蔓延得更深更远,想动手把钝子敲醒,可一时居然没舍得下手。因为钝子可爱的打呼噜。其呼噜的频率和声音被她专门研究过,是研究了数助眠“白噪声”的样本后,所特意设定的不会惹人生厌,反而让人安心的频率。哈。哪怕是知道这是钝子的花招,是她的虚假,左吴也不得不承认,这不断自己办公室起伏的声音,是面对这些数不清的工作时,除了强行把心中的烦躁给吸收掉之外,唯一能让自己变得安心的旋律。这是难得的放松。左吴抱手,桌上把玩起一份自己睡前,迟迟没有品位出写出它的官僚究竟想表达个什么意思的文件,把承载它的可降解电脑一会儿调成柔软的纸张模式,一会儿又弄成传统的硬质平板。然后,盯着钝子小小的鼾声中流出的哈喇子,观察它弥漫的方向,想象自己是一只思考如何填筑地盘堤坝的河狸。可惜。手上独独的一张电脑注定挡不住那些晶莹液体的泛滥。左吴叹气,摆出平时面对钝子时的那种“残忍”表情,想就此把光头AI直接叫醒,手也比习惯的捏成了不知锤了她多少次脑袋的拳头模样。可拳头刚悬钝子脑袋上方。左吴忽然发现自己心里闪过了数微妙的想法——钝子陪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好像也想象不出离开了她的生活将会是个什么模样。钝子还是黛拉的亲妈妈,虽然自己决定制造黛拉的那天,面对光头AI混入她血脉的提议,自己答应的是这么勉为其难,可事到如今,这居然成了自己割舍不掉的美好回忆。自己考虑给姬稚补个婚礼。婚礼能补,有一就有二。既然今天意识到钝子于自己的生命已然不可或缺,那为什么不干脆……干脆……?左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间,拳头已经轻轻落了钝子脸上。触感有那么一丝丝奇怪,太细腻了,毕竟是人造皮肤,底下埋的也不是血肉生灵的神经,而是数敏感的传感单元。压力的变化让钝子自动终止了睡眠的进程,哈喇子的源头被截断,她忽然抬头,惺忪又迷茫的捂住自己的脸,嚷嚷:“哇哇,陛下今天你改什么花样了?打人不打脸啊我跟你讲……坏了,是你发现我把我头盖骨的材料换了?现是一种特别的金属,科研团队给我的,说是从你身上得到的灵感,能一定程度下吸收冲击力呢!”说着。钝子边捂脸边擦嘴,动作发现桌上泛滥的水渍时顿了一瞬。可经过闪电般的思考,她的眼睛又自然比的移起,看向左吴,继续抱怨和动作,好像桌上的明明白白的液体根本不存般,突出的就是个掩耳盗铃。左吴忍住笑意,抱手,看了看桌上的晶莹再抬头。见钝子还装傻,便伸脚桌下踢了踢:“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了?自己的事情总得自己做吧。”“吓!我个堂堂新帝联副皇帝,怎么还能亲自擦桌子!”钝子叉腰,理直气壮。“可你如果没这个权限,就根本进不到我的房间。这里面任意一张纸都是绝密中的绝密,普通的保洁哪能进来?”左吴摊手:“我平时都是自己打扫卫生的。”“难怪你这里收拾的实……我还是有进步的嘛,没一进门就朝你嚷嚷说要开除负责这里的保洁,少挨了一顿揍,好耶,”钝子欢呼一声,又想了想:“等等,权限?列维娜的权限不也挺高,交给她不就好了吗。”下意识。左吴想起那天,自己朝自己的麾下喊出“为了全银河”这五个字后,便让列维娜跟着自己进入了逃亡者号。然后,好好的近距离欣赏了她的脚。彼时的列维娜捂着她自己的嘴,虽然一直说她几乎要吐了,还用其晶莹的胃液一定粘稠而温暖做了调笑,旖旎又暧昧。可惜,那天自己和列维娜终究是没有再进一步。可自己与她的关系却真的有了一点点改变。至少女仆越来越喜欢朝自己讨价还价,自己即使想拒绝,可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脚趾,拒绝的话语也真的很难说出口来。想到这里。左吴捂脸:“我和列维娜提过,她说帮我打扫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钝子马上横眉怒目:“小小女仆,反了天啦!她条件是什么?”“说,要我一定和艾山山或者姬稚这个房间……待一晚后,她才会答应,”左吴捂脸捂得更深,尽量说的含蓄。钝子震惊:“为什么啊?!”“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左吴说。“哈,精灵嘴里可吐不出你最喜欢的牙。”钝子冷笑。左吴眨眼:“这是哪个文明的俗语?”钝子学着左吴的模样摊手:“地球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呗。”“……你这改得真没水平,原意都一点听不出来了。”左吴愣了愣才回答。“哪有?”钝子摊起的手又往上抬了抬:“姬稚和艾山山换下来的牙齿,你不都一颗颗好好保存着?都存了好几罐了。就是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象牙’,这来自地球的珍宝,您老也不见得会比她俩的牙齿更稀罕吧?”左吴想了想,终于笑出声:“那列维娜你眼里就是‘狗’了?”“谁叫她对我这副皇帝从来没有应有的尊重?”钝子重重点头,接着忽然笑得谄媚:“哪像我的陛下?冰雪聪明,一秒就能想出我的话外之音。”左吴咧嘴:“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比如今天,我可一直想不通你来我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表达什么话外之音。”钝子也习惯比的将她的谄媚弄得更灿烂些:“不愧是陛下,我就是想……就是想……”她忽然卡了壳。左吴歪头,更加疑惑:“想什么?”钝子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陛下,按理来说,我接下来应该和你扯些像我想加工资呀,我想增大一些我‘常务副皇帝’的职权范围啦,或者打某个人的小报之类的事,对不对?”“对,”左吴点头,刚刚钝子脸颊上轻触的拳头不知何时早已松开,随意的摆桌面上,甚至没留意到和钝子此前的哈喇子离得是这么的近:“好久了,咱俩间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这么几个展开的。”钝子竖起食指,眼睛明亮,像刚找回自己记忆的失忆病患般,但下一秒这明亮又变成了狐疑,竖起的食指顿半空:“可我才被加了工资,职权确实不敢再拓宽了,要不然会引起那些臭官僚的围攻,得不偿失的。”左吴歪头:“那就是想打小报了?”“哈,笑话,现还有我不能自己解决的看不惯的人?……好嘛,有是有,列维娜就是一个。但我早发现了,她的小报我肯定打不过啊!我的脚再怎么改装也肯定不会有她的诱人又好看。”说着,钝子真的把脚抬起,脚趾动了动,可惜左吴心里没有丝毫波澜。钝子也只是打个比方,脚放下,杵腮:“坏了,我是不是故障了?来陛下,我们一起捋捋,找找我来找你的动机。”“嗯哼。”左吴点头。钝子指指左吴:“我一开始只是路过你门口,然后一眼就看见你睡大觉。”“然后你就进来了,我醒来就看见你也睡着了,流口水。”左吴继续点头,不可置信:“你……你不会就是想坐我面前,和我睡上那么一觉吧?!”钝子思索了一下,忽然童孔地震:“没准是的。”“……我这就给你安排全面体检。”左吴斩钉截铁。“不不不,不用,”钝子摇头,声音近乎都囔,抿嘴。片刻后,似乎是自暴自弃般提起了一点勇气:“陛下,我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你知道我的呼噜声是被我特意设置过的吧?”“知道,你参考了数助眠白噪音,特意把它弄得能让人安心……嘿。”左吴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很明显了,钝子没来由跑自己这边睡上一觉,是想让自己暂时逃脱这浪潮一般的工作,让自己安心?用她特意弄得白噪音让自己安心?钝子似乎觉得羞耻至极,此时正怯怯用她的袖口清理桌上的水渍。左吴只见她的袖口濡湿了其手腕皮肤人工的细腻。一股莫名的季动左吴心里横冲直撞,他忽然开口:“钝子,你说你愿不愿意……”“咦,愿意什么?”“……愿不愿意永远当黛拉的亲妈妈”“显而易见的废话就不用讲啦,浪口舌,”钝子仰头,还是怯怯清理桌面:“您真正想问我什么?直说嘛。”左吴把头低下,隐藏自己的眼神:“我想问你愿不愿意长出一点头发?”“了,我这样挺好。每天整理头发可睡不了懒觉。”“那愿不愿意帮我处理一下这些工作?”“了,刚刚谁说的‘自己的事自己做’。”左吴悄悄抬眼:“我给姬稚补办婚礼,你说会不会有人跟着愿意?”“谁?列维娜吗?你跟她提,她保准吐你一房间。哦,这对您老来说是奖励吧。”钝子笑嘻嘻。“……黛拉会走的,会离开银河。她离开后,你还是她的亲妈妈吗?”“你今天真的好怪,陛下。我说了,显而易见的废话就不用讲啦,浪口舌。”钝子说。“……你怎么一直傻乎乎的,”左吴想笑:“黛拉这点没随你,真好。”“啊对对对,关于这点,黛拉也没随你啊。”左吴想点头。可这时,他眼前又析出一份文件。标题让左吴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目标星系快到了。文件报那里观测到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太空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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