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星舰降下,自那裂口泊入。
全副武装的暴徒侵入了象征理性和规则的法庭。
机甲领头飘落,其凭那银白的色泽几乎要成为在这片空间中首次升起的胧月;它扫描着周围的环境,将数据源源不断通过物理接线传回摆渡星舰。
左吴咂了下舌。
观测数据显示裁判庭中仍然熙熙攘攘,来往人群和往常一样,怀带各自的期待或所属文明的沉重叮嘱,来这里寻求不知是否存在的正义。
有些幸运儿看到了古画晴空这轮缓缓降下的胧月,还以为是裁判庭终于觉得这里的永夜比外界还要单调,加上了些令人心旷神怡的装饰。
当然。
有见识的人也有不少,至少能认出古画晴空是战争造物的事实,却并不感到慌乱。
因为他们身边负责引导和安保的造物都未发出任何警报,更不要说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或引导民众疏散。
就好像战争造物的到来是官方认证般。
到此的访客自然不会提出更多的异议。
良骨伶面沉如水:“……裁判长是把这里的民众当人质了?”
左吴耸肩:“或许吧,但古画晴空如果真在这里大开杀戒,那裁判长该怎么阻止?”
律师有些笑不出来。
虽然她不认为左吴会真如其所说的这般野蛮,可若释文尔将一切寄望于“暴徒的良知”,那可真是令人失望的应对方式。
像个普普通通的办公室——
掉了漆的桌子,小板凳;桌上放着几分全息文件正由海星人埋头签理,房间一角是连着那辅助思考的大型计算机的床,一袭睡衣整齐的叠放在床脚。
而释文尔这许久没使用过的**身上,却换上了笔挺的工作服,两只海星脚穿着运动鞋,好像准备开始一场忙碌的外出公务。
甚至行礼都已经备好,放在敞开的箱子中准备进行最后的检查,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双备用的鞋。
只是海星人仍在桌上奋笔疾书。
倒让良骨伶在讷讷中无比不解:“释文尔爷……裁判长,您是在做什么?”
释文尔稍稍抬起眼睛,点点桌子:
“如你们所见,我从计算机舱室内脱离,就说明一切工作都要暂停;这会浪费相当的时间,而你们来的比预定要晚,所以我在抓紧时间多做几份工作,多处理一些文件。”
列维娜听着,脸上浮现冷笑;她见到了罐头生意的主使者之一,心中的厌恶升腾,只想伸手撕下这海星人慈祥的伪装:
“抓紧时间多处理几份工作?我看是抓紧时间多贪恋一下你的权力吧……呜呕。”
她忽然在释文尔桌上看到个圆柱形物体,是个罐头;罐头上的海星人还竖着大拇指,露着洁白的牙。
裁判长在工作时在品尝自己的同胞?精灵忽然感到无比的反胃。
左吴却是摇摇头,不认为释文尔真的进食过同类。
他因为兴趣查过海星罐头的资料,特征是散发出的味道鲜美无比经久不衰,甚至不是什么大功率抽风机就能轻易清理。
房间里却没有这种味道,也不可能是距离上次开罐太久让味道消散;吃过罐头的人,不可能对一瓶全新的罐头无动于衷。
随即。
释文尔却叹了声气:“贪恋权势?或许;可有些事只有权势在身才能做到,尤其是我想做的事。”
“以及,我还是在帮助你们的朋友来着。”
左吴挑眉:“帮助我们的朋友?”
释文尔点头,在全息文件上完成最后一个署名后,才将文件默默抬起,展示给众人看。
封面写着。
玛瑞卡教授一直在裁判庭中针对其所梦想的黄金乡忙碌,逃亡者号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那些逝者,想来跑流程光靠教授一人有些力有未逮。
左吴其实一直对教授的行动有些不抱希望,用裁缝金剪切断航道,以无可逾越的距离制造出一片封闭的世界。
如此计划,无异于裂土封疆,让本可以供所有文明有机会利用的星系变为无可踏足的私家土地。
于情于理,都难得以联盟的批准。
可释文尔就是在授权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授权书将让玛瑞卡的计划在整个银河的范围内被裁定为合法,所有文明都要予以便宜行事。
左吴差点以为又是自己的面子在作祟,但还是摇摇头,问道:“为什么?”
释文尔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是看了看边上的良骨伶,如同隔了一段时间,终于要因为上次没得到满意的回答,而对自己的学生再问一次一样的问题,以考校自这段时间的成果:
“我问你们,玛瑞卡教授这样的想法,到底是算对还是算错?”
列维娜冷笑:“无可置疑的正确,逝者总不会去吃自己的同胞。”
裁判长却摇摇头:“鬼魅相互吞噬,不死人吸食同类灵魂,食尸鬼也会进食尸体的传说可也不少。小伶,你觉得呢?”
良骨伶抿嘴:“小伶也认为这是无可辩驳的正确,法无禁止,玛瑞卡能做到这一点,能确实隔绝世界,别的政权也够不着黄金乡,那就证明教授想法的可行。”
释文尔点头,显得颇为高兴:“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确实是正确的事,只是我的理由和你们有一点点不一样。”
“我认为这个黄金乡,是在日后可以是保留生命的一道可贵温床。”
左吴歪头:“逝者的世界去保留生命?”
裁判长点了点桌上的罐头,反问:“生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