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也不含糊,将袖袍一卷,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走了过去。
不等游七掀开车帘,他直接拿头往里一钻,闪身坐了进去。
他随意坐到张居正对面,开门见山:“元辅寻我,所为何事?”
张居正手上拿着奏疏,聚精会神地翻阅,嘴上则是一心二用,开口道:“俺答封贡之前,我劝先帝校阅京营。”
“彼时学甫也附奏过,说此举可使‘沿边扼塞诸军,亦望风而思奋矣’。”
“隆庆三年九月,先帝果然大阅,‘都城远近,观者如堵’,鞑靼惊骇不已,甚至‘海内因传欲复河套’,可见效用。”
“事后学甫还上奏,希望先帝引以为常。”
“如今,学甫为何一反常态,犹犹豫豫,一副不欲陛下插手京营的样子?”
一句话的功夫,张居正已经看完一份奏疏,再度翻开下一本。
王崇古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殚精竭虑的首辅一眼,闷闷回道:“元辅何出此言?为臣下者,岂会大逆不道,有意挟制君上?”
“不过是就事论事,权衡利弊,为大局缓思。”
“彼时先帝仁恕之心过甚,为臣者,自然乐见先帝施德布威,彰显威仪。”
“今上年岁尚浅,行事尤显操切,为臣者,便想着替陛下思虑妥当,也好查漏补缺。”
张居正这话,王崇古不可能当面认下。
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事情是如张居正所言,但形势却不一样。
彼时的先帝无心朝政,也无意兵事。
校阅只是振奋士气,给内阁表明态度,提振兵卒士气的,并不是真的准备插手京营。
有益于边事,却无揽权之害,他自然一百个乐意。
但如今这位皇帝,对晋人有成见,他自然要防着点,否则真像自家外甥说的,卸磨杀驴怎么办?
张居正合上一份奏疏,递给了王崇古。
前者突然岔开话题道:“这是礼科右给事中陈渠等七人,联名上的奏疏。”
王崇古疑惑接过,不明白张居正话里什么意思。
只听张居正继续说道:“陈渠等人,将近来的灾祸都说了一遍。”
“从涉春以来,旱暵弥炽,到风霾频作,炎埃蔽天,再到久旱弗雨,水泉俱涸。”
“他们说,这些全都是陛下不修德行,纵容奸臣,为患朝纲的缘故。”
“希望陛下能够,废除考成法、停止盐政衙门的筹划,以及……”
“嘱咐陛下毋耽媮玩,危惕以思,勉修实政,驱赶内阁之中的奸臣,并且下罪己诏,祈求上苍原谅。”
王崇古静静听着,并未翻开奏疏。
等张居正说完后,王崇古才摇了摇头:“内阁机要,我岂能旁窥?”
被自家外甥讲解一番后,他也明白首辅跟皇帝关系紧密。
尤怕这是张居正要给他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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