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砚来时见屋门大开着,隔着绛帛屏风,依稀可见一个人影弯腰立着。他绕过屏风,看见母亲正扶着屏风后的案桌,一手修剪着桌上的盆景。
“娘。”
“你来了?”林母放下剪子,回过身来。他赶忙上前扶住娘的胳膊,嗔怪道:
“娘怎么做这些琐事。锦篇、绣帙她们人呢?”
林母没有回答他,只道:“我在等你过来。”
“娘有事找我?”林卿砚扶着母亲缓缓坐到榻上,“孩儿今日事多,处理得迟了些,娘若要寻孩儿,大可使唤个人来叫。”
“事多……我记得你空有爵位,尚无正式官衔,又是为何事奔忙?”
“孩儿……”
“说不上来?”林母厉色道,“我当初是怎么同你说的?不要插手……你爹的事,咳咳……你都忘了吗?”
林卿砚赶忙劝道:“娘息怒!孩儿,孩儿也不想忤逆娘的心意,只是此番府中又出了下毒之事,若孩儿不先下手为强,只怕……”
“不必查了。”林夫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娘……”
“我知道是谁毒害了他。”
林卿砚瞪大了双眼——这是他一直想要等到的一句话,可真正听见的时候,他却有些茫然了。
“是谁?”晃过神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自然查不出来是何人烹制了那杯茶,又是何人将茶端给了他。”林夫人一双眸淡然无波,“是我。”
“而那鸩羽,是你爹亲手将它浸入了热茶之中,随汤饮下。”
林卿砚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视线摇晃险些站立不住。他半张着口想要说些甚么来回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你不是查到了吗?你爹去的前一日,朝廷送来了密信,信封里还夹了一片鸩鸟的羽毛——那是江南国主李煜的手书。信里说,如今朝廷动荡,西都上下皆知昔日的战神投了宋国,只怕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那信中有这样一句话,真真教人心寒……”林母的眸间闪过暗色,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若卿果背义投敌,便莫要惺惺作态,引得朝野上下终日争论不休、依违两端。若卿尚心向江南,欲辟谣自清,不过自戮以明志。’”
真的是李煜,是他让一国大将自尽以辟清那些所谓谣言,是他逼死了爹……
“你爹将信给我看过,便投进了炭炉之中。你可想得到他同我说甚么?”她一面不屑地笑着,眼眶中却直直地淌下泪来,“他同我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回,他怕是要先去了。只是,他不能自尽,否则天下人便会知道李煜偏信谣言逼死了忠臣良将,民心乃国之根本,他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为今之计,只有假作外人投毒的假象,他这一死,谣言也就断了。”
“他不想牵累无辜的下人遭受盘查,便让我去给他泡了一盅茶。这桩事,他本让我瞒着菀儿和芊儿,却要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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