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愈来愈近了,像一堵墙,一点一点推向她。胸口的压迫感袭来,心不安地跳动着,“怦……怦……”
之前已经在信中提到,南都的同心佩已毁,而她不日将归。不知她如此行事,可合爹的心意?称不称得上将功补罪?
不。她告诉自己,她无需这般讨好那个称之为“爹爹”的男人,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二哥,她不能拖累了他。
城门下,夕阳的余晖披洒在男子靛青色的袍襕之上,愈发衬得丰神俊逸。那人负手静立,微眯着眼望向大路的尽头。守城的将士大多识得,这便是同平章事赵普的次子,名唤赵承煦。今日在此静候多时,想必为迎贵客而来。
宋开国之初,承袭前朝旧制,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位同宰相。而那赵承煦,正是赵相之子。
马车的轮廓在滚滚黄尘中渐渐清晰,他的面上蕴起了一抹笑,移步上前。
“二哥!”
自马车上冲下来的女子刚过及笄之年,喜形于色的欢呼、染上红晕的双颊还是小女儿的做派,但那细挑的身子已长开了——惹人垂怜的柳叶眉、拨人心弦的桃花眼,唇抹罂蜜、鼻腻鹅脂,倘能静若处子,便比那画纸上走下来的还多一分妩媚,三分风流。只可惜……
女子横冲直撞地在路上飞跑着,小巧的翘头花鞋不遗余力地吸附着满地尘埃,青黄色的衫裙随风飘舞。
还算她记得男女之别,在两步远的地方及时刹住了脚步,细细地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笑脸盈盈地问道:“二哥,你的伤好了?”
她的声音,也可以很甜。
“早好全了!”赵承煦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兄妹俩并肩向城门口的锦轿走去。
“前日家中便已收到你的来信,爹夸你心思缜密、办事周全,特地命我来接你。”
女子闻言,这心暂且定下了。她已不是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自然分得清这句话中,多了哪些浮藻。爹断不会过问她回府一事,亦不会轻易夸人。不过,二哥伤愈、爹不再追究,这两桩事已值得她高兴半日了。
“攸怜。”赵承煦见女子面色欣忭,脚步欢快得窜到他前头去了,失笑道:“不过,爹似乎对林仁肇之子有些兴趣,回去只怕还要专门找你问个清楚。”
“啊?”女子立时安分了下来,这心头说不上甚么滋味。
细细想来,自打她来汴梁、第一次见到这位父亲起,这六年间,他们父女再没有单独说过话。二哥曾同她讲,爹政务繁忙,一直都没顾得上他们兄妹。以前的她会猜,猜二哥的话中几分真假;现在的她不想猜了,她有了自己的骄傲,真也好、假也罢,所谓父女不就如此吗?
对于那场问话,她没有期待,亦不怯场,只觉寡淡,索然无味。
“问便问罢,我照实说便是!”她很快找回了在二哥面前的率直心性。利落地爬上轿子,放下轿帘前,她朝男子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般灿烂的笑容,只有在赵承煦面前,她才能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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