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被郭威的话给惊醒了!从大宋灭亡的历史记忆中被郭威拉回现实。比看魏仁浦时更加诧异地看着郭威!
如果说,魏仁浦刚才的话只是引起张迈的惊叹,进而欣赏其才华,但毕竟魏仁浦所处的年代已是五代末造,他的思想能够下开有宋一代的崇文思cháo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但是郭威的话却不然!
“强而不富,叫做穷兵黩武,不强而富,谓之待宰肥猪!”
这等震耳发聩的话,出现在宋亡之后不奇怪,出现在晚清民国不奇怪,那时候“汉人文明而柔弱”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但郭威这话,出现在汉唐余韵仍存、弱宋尚未成型的时候,就不能不让张迈无比讶异了。
在宋朝之前,华夏民族可从来还没诞生过战场上“汉不如胡”的观念!
即便是五胡乱华,那也是趁着汉人内乱而爆发,一个“乱”字已经阐明无余了。一等冉闵发出杀胡令,汉家男儿一震怒,中原胡人就是非死即逃的下场!但到宋朝以后,汉家的战斗力就一蟹不如一蟹了,纵然有明初的振作,却也不能扭转整个尚武风气的倾颓,到得最后,终于落得个“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的下场!
张迈来自后世,知道这些不奇怪,但是能在这个时代就预见到这一点,郭威他难道也是穿越的么!
自己何其幸也,手底下竟然有这样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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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魏仁浦道:“臣下的意思,并不是说不要军队,只是我们必须确保军队是可以控制的。至于四夷,在我们将漠北并入之后,就应该以教化为上,以图化夷狄为华夏也——此为上策;用谋略分化其部族,以夷制夷,此为中策;至于依靠武力对胡攻防,则为下策——需知刀棒杀得了人头,收不了人心。”
郭威哈哈大笑:“魏学士,你接触过多少胡人?莫拿着书本想当然了!那些胡种畏威不怀德,没有刀棒威吓,要想用圣人教诲就让他们顺从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要运用谋略,但所有谋略都必须建立在实力之上,没有实力,一切图谋都将成为笑话,譬如驱虎吞狼,也要有能够让老虎顺从听话的实力才行!否则驱虎不成,反受虎害!因此国家军队必须保证战力强悍!”
魏仁浦道:“然则郭将军以为要如何才能保证国家军队战力强悍呢?”
郭威顿了顿,说道:“军队之战力,一在将领之谋略果敢,一在战士之勇猛善战,此二者断不可缺!强军出强将,反过来亦然,强将手下无若兵——但要从强军之中选拔出强将,则选材体制最重要;而要让强将带出强兵,亦要给他相应的权限与时间。不能等到临战之时,才忽然将一支弱旅丢出去。未给整训之时间,未给赏罚之权力,那时候就算孙吴再世也难有回天之力!”
魏仁浦问道:“将领如何才能有谋有胆?”
“谋略胆魄都在于磨砺。”郭威道:“将领要能谋,必须在实际对抗与斗争中磨练出来,在边疆ri久。自然熟悉边情,深入敌人ri久,自然知道敌情,这才是真正的知己知彼,不能读了几本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就自以为能做军师;将要果敢,则必须从战场上杀出,视战争生死如等闲事,临事自然镇定。将领镇定,士卒才能信服,这支军队才能打仗。”
他看了范质魏仁浦一眼,又说道:“自古文臣怯于矢石,临战则惧,惧则慌,慌则乱,乱则不能谋。那时候就算他有诸葛之智又有何用?且将领本身若是慌乱,还如何让士兵信服跟从?当然,若班超、张须陀之辈。古来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是藏在读书人里头的将种,这等天才有是有,却是罕有,不能作为国家治军之常态。大部分有用的将领,还是要从军人里挑出来、从战场上杀出来。铁磨得久。自然成锋,人杀的多,自然成将!”
魏仁浦问道:“郭将军认为将从军出,那又如何保证战士之勇猛善战?”
郭威道:“元帅讲过一个卖油翁倒油穿铜钱的故事,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天赋,只是ri复一ri地倒油,最后自然而然就能使油穿过铜钱孔——这就叫‘我亦无他,唯手熟尔’!将士要善战,也没有其它的途径,唯常战尔!”
魏仁浦道:“郭将军如今已是天下名将,所言军事自有道理,但请问一句,若天下一统,再无战争之时,还如何使得将士常战?”
郭威嘿然道:“统一中原容易,要天下无可战之人可就难了。我虽然不怎么读史书,也知道汉朝前有匈奴后有羌,大隋前有突厥后有高句丽,大唐北则突厥,东北则高句丽,西则吐蕃,南则南诏——在汉唐全盛时期,也罕有再无战争之时,何况现在咱们天策大唐之地不过前唐陇右一道?现在就谈什么天下无可战之族,不嫌太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