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嘉陵道:“不过若我军真能取得大胜,我倒希望契丹莫败得太过。”
薛复皱眉道:“胡势衰竭,这是好事啊。鲁兄为何这样说?”
“前线作战,当然不能患得患失,不过在我这边,却是不想契丹现在就衰落。”鲁嘉陵道:“契丹若是衰败得太快,就会给李从珂造成可乘之机,若让他趁这个机会击败契丹,收复我大唐安东都护府旧地,席卷漠南,那样他在中原军民心中的地位势必大大抬高,有望超越乃祖而成为众望所归的中兴明主,而且那时候小唐朝廷最大的弱点——牧场不足就会补上。李从珂若得天下才智之士归心,兼中原之富庶、漠南之战马、安东之将士,则恐怕我天策到时候真会沦为边藩了。我军如今无暇东顾,中原的局势要是衰败得太过厉害,对我们来说只怕也不是好事。既然我天策军如今的大略是东守西攻,在这个大略未调整过来之前,当力求东方局势均衡。”
薛复道:“可是我军如今在凉兰的军事布局固守都显得勉强,出兵那是万万不能,除非西征大军东返,否则东方之事我们怕是只能旁观了。”
“那又不然,”鲁嘉陵道:“我军如果真的取得北庭大捷,那么对契丹就成胜势之国,那时候用纵横之策也可以取得许多成果。李从珂与耶律德光就算斗了起来,我们居中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两国的军政决策。虽然他们的矛盾无法通过纵横之策彻底解决,但只要拖延到元帅平定西方东归,那我们就可以顺利调整对中原的方略了。”
郑渭道:“可是凉州要与契丹沟通,中间隔着朔方,我们的使者要通过小唐朝廷治下过去,只怕能往不能回,契丹的使者也无法回访。”
“不一定要通过朔方的,”鲁嘉陵道:“走定难也是可以的。”
定难军在今天的陕北一带,东面与天策军接壤,北面出长城旧址、渡过黄河就可以到达敕勒川,这里如今正是契丹的领土。
薛复道:“这条路确实走得。最近洛阳方面几次三番都有撤藩定难的意思,所以李彝殷最近两年都在暗示着要内附我天策了,只是一直未得元帅许可而已。若我们要求他给我们暗中开通一条前往套上的道路,李彝殷断难拒绝,不过李彝殷也是难驯之狼,需防他借此机会向我们敲诈。”
鲁嘉陵笑了起来:“党项这颗棋子,若是用得好,怕不止是作为,这么简单!”
这时北庭之战尚未决出胜负,留守三大臣也只是商议,所谓战胜之后的纵横策略只是存诸设想,但既然有了这样的预判,鲁嘉陵便向定难方面派遣了一名医师作为密使,好给未来可能要展开的外交策略铺路。
——————————鲁嘉陵派出的人是一位医僧,约三十来岁,出身大昭寺,唤作悟真,年纪比鲁嘉陵大些,但却比鲁嘉陵矮了一辈。
李彝超当年天宁寺一会回去后就患了重病,几次濒死,定难军医疗水平低下,因此曾分别向洛阳、凉州求医求药,洛阳方面李从珂恨不得李彝超早死所以只是应付了事,天策军这边张迈却十分重视,特地派了一个医疗小团队前往夏州诊治。要知西域的医术别树一帜,新碎叶城的军医本身水平就不低,如安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疏勒、龟兹自古以来就是良医产地,沙州则有汉传医术之遗泽,继承了波斯遗产的天方教医术与华夏医术足以分庭抗礼,天策军领地占有古波斯国一隅,又十分重视医术的发展,民间在官方的鼓励下也大肆搜罗古波斯、天方、吐蕃以及汉传医术的典籍,各种文明下的医生有不少也都涌入疏勒、宁远,东西南北的药材也随着商流而汇聚,且张迈本人又带来了一些现代医疗卫生的观念,这对改进、甄别各家医术也有一定的指导作用,所以天策军的医疗精英水平甚高,颇不在洛阳太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