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上来!”
田瀚愕然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铁皮车厢上,上面一个唐军将士对他伸出了手:“趁着现在没胡虏,快上来!”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冲到了这里,田瀚有些茫然地伸出了长矛,上头两个士兵合力将他拉了上去,有人递给了他一壶水说:“快点喝,很快就可能会有新的战斗了!娘的,这些胡虏!怎么不朝这边来!”
在这个乱糟糟的黄昏,没人认得田瀚是谁,他喝了几口水脑袋渐渐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必须去汇报一些事情,赶紧向阵中央冲去。
“郭将军!”
跑到了中央折叠台下,田瀚叫道。
“啊!你是……”郭威问道,看着这个满脸血污的小将。
“我是田瀚!”田瀚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在这场战争中他的泪早已流光,现在能流的只是血而已。
“我哥哥他……已经……”田瀚忍住了,叫道:“不过,杨信杨校尉,他还活着!”
“啊!”郭威一惊,问道:“在哪里?”
杨信的银枪已经很久没闪现它的光芒了,所有人都很是担心,他也许已经没了体力,但这杆银枪现在对唐军来说已意味着某种信仰,某种可以激发战力与士气的信仰。
“他在哪里!”
旁边又有一个人叫道,是徐从适。
“大概……”田瀚指着东北偏北:“在那个方向吧。”
郭威的心沉了下来,那个地方,也正是回纥与契丹会合之地,是敌人兵力最密集的地方,陷入在那里杨信再想生还的机会就很低很低了。
徐从适却没有顾得这些,他很快就向那个地方冲去。
加入北庭的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会如何深地陷进去更非他所预见,他原本想,立下一点功劳就是了,用以报答郭威的知遇,用以报答这段时间来唐军的待遇,同时也是作为华夏子弟为华夏的军队尽一点力,但慢慢地他却变得越来越投入,只是内心却还是没有忘记他是要回去的。
但是在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他的好朋友,他的好兄弟!尽管杨信已经决定留下,徐从适也不希望这个兄弟出事,在今天清晨出发之前两个年轻人曾约定说一个在安陇,一个在中原,彼此奋斗着并互相观望,看看谁能闯出更大的天地来。
“杨大郎,不要死在这里啊!我可不想回中原时给你老婆儿子带去的是你的噩耗!”
他一路跑到田瀚所指的那个方向的尽头处,这里刚好有一座有些摇晃的折叠台——车阵之内共有三座,其中一座位于车阵中央,另外两座位于车墙边缘,再过去就得跳入敌军了。
随着契丹与回纥骑射兵的逼近,这座成就了便利却不得不牺牲了防御强度的折叠台已经成为一座非常危险的目标,当敌军尚远时它可以增强弓弩手居高临下射箭的优势,但敌军已经杀近,弓弩手登上以铁皮车厢连接成的车墙都可以短距离接近敌军。所以弓弩手都已经从上面跳了下来,折叠台上空空的再无一人。
徐从适在最后一个弓兵爬下来后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你干什么!”弓弩兵的队正叫道,徐从适却没有理他,他的直属上司是杨信,而杨信的直属上司是郭威,这一刻郭威没有时间来指挥徐从适,他就成了整个车阵内的一个自由人。
瞭望台上还有一些一时没法拆卸的工事,比如一排两尺高、铺垫着皮毡的木栏杆,此外就是一台很不方便的神力弩——此弩是用滑轮转动来绷紧簧弦,从而造成极为强劲的弹射力,比起神臂弩来射程还更远,在试验的时候达到五百步以上,且因为是用滑轮转动来蹦紧,所以对弓弩手的要求不高。弩箭很短,不过数寸而已,箭身与普通弩箭不同,全由金属制成,这样的箭破风力十分强,而且对目标有着极强的洞穿力。
萨迪的一个弟子制作出这台神臂弩时十分得意,然而当真正投入生产以及实战中时才发现问题多多。首先此弩射程虽远,但人的目力有限,不像投石车之流,其射程远是因为以片目标为设计对象,而用箭的话就只能杀伤点目标,可三五百步之外就算是神箭手也很难瞄准点目标的,而用来瞄准一二百步内的目标体的话,此弩就丧失了相对于普通弩箭的优势。
其次就是滑轮转动虽然使得此弩对弓弩手的体力要求不高,但却让发射的过程延长了,从装箭到搅动滑轮费时比伸臂弩长了三到五倍,而且由于制作比较繁复,整个弩机也变得笨重,如眼前的这台就是直接钉死在折叠台上,弩机后面还安了一个后座——这个笨拙的设计让唐军的弓弩手对使用此神力弩弩手戏称为“坐射手”。
最后一点就是制作工艺上的麻烦,不想后世的火枪可以通过提高热动力来增强射程,此机主要还是依靠冷动力,要以弹射力射出五百步的距离,对于簧弦的精韧度的要求便极高,自萨迪的弟子研发成第一台以来,到现在为止天策军的工坊也就制成了三台,此后就因为实战不实用、制作太麻烦、无法大规模复制而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