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道:“庸叔,你这几句话,是跟我说,还是跟汾儿说?”
郭鲁哥只是个下人,杨清是个妇女,所以心里有话却得借着跟郭汾讲来一吐其快,郭师庸却是军政大臣,听张迈这么一提,道:“这两句话,可以是跟夫人说,也可以是跟元帅你说!元帅,现在西征之事迫在眉睫,民间对此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可就在这当口上,还有人闹,这不是扯我天策大唐的后退么?他们如果不是故意,那就是不智,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是不忠!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上纠评台做纠评御史!”
张迈道:“那庸叔认为,该怎么办?”
郭师庸道:“纠评台本是为理顺内政而设,本来就不应该让他们胡乱评议对外大事,现在闹成这样,我认为是这纠评台设得太早了!当前之计,应该先行关闭纠评台!等到我们西征获胜再重开不迟。”
杨清、郭漳等人纷纷点头,连马小春的下巴也差点点了两下。
张迈道:“庸叔的意思,是要等天下太平,再开纠评台?”
“不错!”
张迈哦了一声,脸上不置可否,道:“好吧,我想一想,明天召集诸将与大臣议论此事。”
郭师庸等退去后,郭汾让下人也都出去,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张迈道:“你有身孕,别想太多,这些事情我来料理就是,我和阿洛相知相得,就算不是亲戚,也不会听几句流言就问责于他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郭汾道:“我是想知道,你真准备关纠评台了么?”
张迈道:“师庸说的其实不无道理,现在大事在前,我必须将全境军民文武拧成一条绳一致对外才行,这纠评台或许真的开得太早了。”他说到这里时神色不善,不是因为气那些纠评御史,而是气在纠评御史背后指使的人!张迈本身就擅长利用舆论,像这次的事情,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背后的主使是谁!
郭汾道:“那你真打算为了这件事情关了它?”
张迈迟疑着,郭汾道:“这次的事情,这些纠评御史确实做得不好,可是风闻议政,不正是他们的责权所在么?今天你若用强将他们压下,我敢说,确实会对眼下的局势有利,这也是一个出于国家的决定,但是今天你可以为有利于国家的决定而关掉它,明天也就同样可以为了一个不利于国家的决定关掉它!”
张迈笑了起来:“你觉得,我的见识会比那群纠评御史差?”
“一人再明也会昏,众人虽昏也能明!”郭汾道:“你现在当然英明神武,但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你的继任者呢?你当日与郑渭等人商议着设立纠评台,给了他们那么大的权力,不就为了防着这个么?”
张迈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听到这里悚然一惊,再看妻子时眼神中在亲近之外又多了几分敬意,沉吟了许久,道:“你说的不错。虽然这几个纠评御史这次的事情是做错了,但如果我惩罚了他们,或者如师庸所说将纠评台关闭,那么今后就没人敢说话了。堵住这些御史的嘴可以获得一时之利,却会埋下千百年的祸害!”
顿了顿,又说:“只是这些御史既然做错了事情,若不加以惩处……”
郭汾道:“他们应该没做错事吧,庸叔刚才也说了,我哥哥这两年的行动会给人误会也是情理中事,既然如此,他们风闻议论,却又何罪之有?我看你大可直接将这些人的弹劾整理一番,再附上你的意见送宁远去,看我哥哥如何自辩,我哥哥必有一番光明正大的应答。如此一来,既可避免设置纠评台这样一件好事变成坏事,又可将天策军政争从阴谋的泥潭中往回拉几步,而且御史风闻议政可以逼得守疆大臣不得不辩,又能提高纠评台的威权,将来其它地方长官也必更加戒惧清议,岂不一举数得?至于那些耍阴谋的……”
郭汾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你也大可循正道给他们一个教训,对么?”
张迈听到这里心情登时犹如扫去乌云后现出一片万里晴空,哈哈笑道:“不错,我身为天策上将,安陇元首,自然要循正道做事,好给军民立个表率!刚才才听到这件事情时,我的心情确实不好,不过听了你这番话后我却忽然发现这乃是一件好事!在此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我离开凉州后东面局势会不稳,现在看来是不必担心了。”
郭汾笑道:“干嘛?可别说要将后方交给我,我可接不下这个担子!我要养胎呢。”
张迈摸着妻子的肚子道:“我也不想让你烦恼,放心,我会安排一个能耐足以惊敌寇、魄力足以镇山河的男子来作为东面防守!来保护凉州,来保护你!”
郭汾轻笑道:“谢谢夫君这么顾念妾身,男主外、女主内,夫君这么为妾身考虑,妾身也该替夫君考虑。你出征在外,难免寂寞,不如我帮夫君找一个知情识趣的人作为陪伴,也免得良宵苦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