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爽的事情”,却分明是张迈的用语了,这几个月来,张迈的言行举止甚至思维模式已经深深影响到了唐军将帅士卒。
“由此可见,天性或者难以改变,却可以通过锻炼,使之朝好的方向发展,既然张特使可以,你为什么不行?这几个月和张特使交往,我可真是受益良多,受益的不止是想事情的方法,还有就是他那种不断进步的能力。”
杨易也听得有些呆了,遥想张迈这几个月来的变化,确实如慕容春华所说,忽然之间对灯上城那边有了信心,“因为迈哥在那里啊!”
其实他和小石头一样,都已经有了对张迈的盲目信任,只是这种盲目程度轻重有所不同罢了。
“不过,”杨易说:“我该怎么锻炼呢?”
“你的有点和缺点,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好处是勇猛刚烈,坏处则是轻躁易暴!所以锻炼的方法,就是要将长处继续加强,同时补上短板。”慕容春华道:“而现在,就是你磨练自己心性的好机会——不要去想灯上城的胜负了,那是张特使的事情,既然我们相信他就无须穷担心。让自己沉静下来!要知道,一旦张特使是在用韧劲要将塞坎拖疲,而接下来就要由我们对回纥作出雷霆一击了,那时候你就要成为其中最锋利的刀!”
杨易点了点头,调解着心中的蠢蠢不安,慕容春华见他脸色渐和,眸子渐定,心中一喜,道:“来,咱们下一盘棋!”
————————————————灯上城。
从第二天开始的战斗,简直就是在考验士兵们对干渴的忍耐。
这一天,每人只分到了一盏清水,在吃干粮的时候一起咽下,所有人都将盛水的器具舔了个干,为了不渴得太快,大多数人尽量不说话,敌人不来攻击的时候也尽量不动,又躲到阴影中免得因为炎热流汗而消耗掉身体里的水分,而尿——如果有的话也尽量憋着,也有憋不住的,就用皮袋把尿装起来——第一天还没人喝尿,但以后谁知道呢。
这哪里还是在打仗,分明就是在比活受罪的本事嘛。
然而沙漠里打仗就是如此,最关键的素质不是爆发力,而是忍耐力!大家拼的,不是谁更强,而是到最后谁更加的“不弱”。
常常是:两个人中谁在最后还保有拿起刀来的力气,那他就赢了!因为敌人可能已经连逃走的力气都一举没有!
谁更坚韧,谁更能忍,忍到敌人受不了,忍到敌人没力气,那时候就是收获战果的时候了,而那战果,就是敌人的首级!
龙骧营大部分人都是贫苦出身,在没有遇到张迈之前,他们平常过的日子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所以很多人都还忍得下去,再见特使张迈、副校尉郭洛也和自己一样,大家就都没什么怨言了。
毕竟这只是战时权宜,只要挨过这几天,就好了。
而且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张特使能够搞到湿沙。
又有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民壮被派遣到那个涸湖低地去了,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拿着铲子。
他们是要去挖湿沙么?
士兵中消息灵通的人,就曾听说当年安六一辈曾在涸湖低地挖井而挖不出水的事情。
不过据张迈估测,虽然井水挖不出来,但在干沙的底层,应该还会有湿沙。
有湿沙,就能从里头吮吸出水分来!那样唐军就还有希望。
“真的有湿沙么?”
“当然有,当然有!”小石头指手画脚:“张特使说了的!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掉到地上就是金子!”
但唐军上下,像小石头那样无限盲信张迈的人,其实不是大部分,大多数人对张迈的信任还是有条件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们中有许多人其实也有在沙漠生活的经验,摸摸脚下的干沙子,这一刻,他们考虑的竟然不是回纥有多强,而是心想:“这样的地方,真能挖出水来?”
地底有没有湿沙,尽管丁寒山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大伙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张迈的眼神,很让人鼓舞的,他们在张迈眼睛里看到了淡定、从容与自信!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怎么样?看见张特使了吗?”
“看见了。”
“他怎么样?”
“刚才回纥退下去后,我就瞧见他正在优哉游哉地散步呢,龙面具挡着,看不见脸,但那眼神,却是满不在乎。”
“啊,这么看来,他一定是胸有成竹了。湿沙多半是有的了。”
“嗯,一定有的!”
在干渴中鼓起勇气来,以最大的求生欲活下去,这是与天斗,与地斗!
相对而言,与回纥人的拼命反而变得没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