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戏码,念云并不陌生。当年德宗皇帝卧病之时,陛下也曾如此。还有太上皇……
那些回忆是残酷而血腥的,从古至今,任何一场政变都带着嗜血的气息。
可这一次,她不愿意看到哪怕是一丁点的血腥。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一生依靠的男人,一个是她含辛茹苦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儿子。两个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且,她知道她这个儿子的才智与能力,他根本没有他父亲的手腕和谋略,他若真做了,只会自取灭亡。
这件事,她需要提点一下,敲一敲警钟才行,不能由着这个孩子胡作非为。
她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另一只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往唇边去。
一只后伸过来拿开了她已经送到唇边的茶盅,“娘娘忘了,这是昨儿的隔夜茶,喝不得了,娘娘且稍候,七喜替娘娘烹新的。”
念云抬头看见是七喜,高高瘦瘦,正背对着她,躬着腰把紫砂茶壶放到茶炉上。
她将那几只小茶盅放到一边,随口道:“茴香绿萝跑到哪里去了,怎的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七喜一面看着煮水,一面温然答道:“娘娘忘了,昨晚不是吩咐叫绿萝去尚服局取东西么。方才公主想要去太液池边走走,茴香陪着去了。”
念云扶一扶鬓角,轻叹一声,“哎,老了,瞧这记性!”
炉子上的水已经初沸,七喜将紫砂壶拿起,往茶盅上浇水洗杯温杯,又重新添了山泉水进去,文火慢煮。
听见念云只是不住地叹气,问道:“不知娘娘有何烦心事?”
确是烦心事,可又不是同底下人说说便能够宽心的。念云道:“无事。”
七喜扇着炉火的手停了停,忽然道:“娘娘可是为着太子殿下的事苦恼么?”
“你说什么?”念云一惊,险些把手边的几只茶盅都拂到地上去。
七喜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娘娘稍安勿躁。太子殿下私底下训练暗卫,便是六福那边恐怕都已经知晓,七喜知道可不算什么值得震惊的事。”
七喜是她的亲信,东宫那边也或多或少都安插了她的人,七喜若是有心,还真不难知晓。
可六福……
六福毫无疑问是陛下的人,若是连六福都已经知晓,那也就是说,陛下……
念云几乎不敢想下去。
虽然陛下已经立了恒儿为太子,对她的宠爱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无以复加,可历朝历代,这事都是大忌。即使是已经拟定的继承人,若是太急于登基称帝,多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当皇帝陛下还是一位有所作为的铁血帝王。
若陛下对恒儿真正动了废立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陛下膝下子嗣单薄,若是恒儿也出了事,那就只能从其他亲王的嫡系过继继承人。到时候,那些人的欲念被激起,恐怕又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到时候,就算国祚尚安稳,可郭家呢?若是帝位更迭,郭家的荣宠恐怕是维持不住了的。从祖父开始,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大家族,不知彼时又将受到什么样的重创。
不仅是恒儿的一生都将会改变,就连郭家的命运,恐怕都堪忧。
“七喜,”念云忽然拉住七喜的袖子,“你替本宫去一趟东宫,去告诫恒儿,千万莫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