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他,也许只是他命里不可躲避的劫。
山峰内,除了出奇的原始,就是拉不开视线,其它倒是显得颇为平静。
燕云陌蹙眉,前方的桑海已经停下脚步,他们走了很久,差不过已经行到了山腰。而之前一直保持的平静在此时也终于发生异常。
有石碑立于前方,阻挡去路。碑上有刻字,却也被渐渐风蚀,却已有些模糊。可石碑上的字迹却依然可见:
蛮荒历隔世139年,恰逢冬历之年,天降大雪,部落祭礼,吾与同窗师兄弟43人从巫坛出发,带着满腔信心和诸多前辈的心血和期盼走向这里。万疆冰封,鬼雾峰上空却是明月如斗。我自巫坛终年研习占卜之术,常夜观天象,却从未见月如此。入山腰,大雾迷眼,更有天籁异响回绕。众师兄弟相顾,一扫之前自负,此时所处完全超出昔日见闻。路径未明,吾在地上刻下八卦道痕,以阴阳之术抽取天地蕴理,可此地天机屏蔽,我连续占卜三次,或八卦方位混乱,或风雪吹散道痕。卦者有忌,一日三卜,不可或多,如此只好终止。心中有感,故与师兄弟商议,无论我们后来如何,现在此做下禁戒,立石为碑,若我等不归,望后来人慎之,此外,由明师兄阵道之眼看来,此地玄机相扣,需步步为营,望后来人三思而后行。我等师兄弟相讨,确定以八卦乱殇之法,走乾元之道,离三进,震退坤绕。若我等不归,便有可能是路线出现问题,希望后来人改其道,遁八卦遁天之法。
石碑上的字迹到此而终。
燕云陌盯着石碑沉思不语。
桑海却是内心颇为震动。他记得,他见到她的那一年恰是冬历之年,大雪终年,险些将整个蜃楼埋葬。
若无意外,这群人之中,一定有她。蛮荒历隔世139年,是世外蜃楼的灾难,冬历之年,冰雪不绝,巫坛弟子走向鬼雾峰,去解脱蜃楼的惶恐。那时候,他亦在人群中静静注视,且就是因为那一次的注视导致了他一生的追寻。
“刚才你发呆傻笑的时候,我听见那个巫坛的老爷爷叫她月摇。”小桑田的话语还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回荡着,他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好笑,可此时忆来,他却有些激动难耐,有些无法言语。
那么,从这石碑看来,若无意外的话,她是到过这里的。
这样,也总算是赶上了她的足迹。
他拉回思绪,看向沉思的男子。“对此你怎么看?”
燕云陌抬起头,看看头顶的月亮,此时正至山峰顶端,清晰异常。“循八卦遁天之法,走巽风之眼,坎四进,兑行艮避。”
“你也懂八卦道痕?”桑海看着他,有些惊讶。
燕云陌神色平淡,他回答道:“小时候闲暇之时曾在道册上看过。”
天光云影共徘徊。鬼雾峰雾霭依旧,头顶圆月独骄,然而桑海此时却只能感叹对面的男子家学渊源。
蜃楼隔世之年,是整个世内和世外划分的开始。桑海还记得,那个冬历之年,蜃楼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街间山脚,惟余莽莽白雪。
桑田穿着一身棉袄,裹得像个小粽子。
小不点天天都要在庭院里堆起一个小雪人,时而藏个雪球在手里,然后蹑手蹑脚的跑到他身后,偷偷的塞进他的衣襟里。
他当时很气愤,却又有些无奈,有些无可奈何。
然而那样的日子却是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
终年的雪,气温已经不仅仅是寒冷可以形容的,然而世外之人的体质本就强于世内之人,再加上很多人自幼修习健体之术,故而平日出行倒也不算艰难。
蜃楼是一个自由的部落,人人平等,不同世内的帝室权贵。但桑海两人却可以算得上是异类。
他们两个是孤儿,甚至不是蜃楼的原始居民,但却一直受巫坛器重,故而在整个蜃楼也是备受尊重。而当他在人群中看过她一眼之后,他说他要进入巫坛,也并未遇到什么困难和考验,而是在当日直接受到巫坛长老的召集,直接破格进入。且连他的妹妹小桑田也是如此。
他进入巫坛后,终日待在藏书阁,翻阅各个巫坛典籍。闲暇时会带着妹妹前往部落南面的古桥上,看残雪纷扬。小不点站在桥上用术法化开桥下的冰面,想看看是否会有鱼游过。而他,却时而将目光瞥向远方的天际,那座山峰依旧朦胧,纵使万疆冰封,它却依然冷漠如初,而想看之景却始终未曾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低下头,看着妹妹的天真烂漫,自己一时却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