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在秦理没得病,尚能正常发出声音讲话的年纪,他的话就很少,说事只拣关键的,多一句废话都没有,一点不像孩子,更像个寡言的老人。我猜他那时一定很痛苦,因为同龄人几乎没有能跟他对上话的,哪怕后来我跟高磊成了他最亲近的朋友,也一样从来没猜透过他每天脑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鄙视我们。天才本不需要朋友,而我之所以能成为他的第一个朋友,原因很简单,我们两家住隔壁楼。他爷爷带着他后搬来的,家里就只有他爷俩儿。关于秦理的家庭背景,小时候我问过他不止一次,但他一个字也不说,再后来我不问了,反而很快就知道了,而且不止我,全市市民都知道了——因为他爸爸跟他哥哥的那两件大案,天塌一样大。因为这事,电视里甚至还曾有个心理学专家冒出来说,犯罪也是种基因,能遗传,秦理活在这样一个犯罪家庭,纵是天才也枉然。
秦理跟我成为同班同学后,他爷爷求我平时在学校里多照顾他,秦理在班上年纪最小,他怕孙子挨欺负。我没犹豫就答应了。六年级开始,我跟秦理每天一起上下学,头两个月他还不会骑车,都是我骑我妈那辆坤车驮他——自从我妈找到在家附近扫大街的工作,就基本用不上自行车了,上下班和买菜都用腿走,她坚信这样正好让自己锻炼身体,老了省药钱。我教秦理骑车,我妈高兴,她愿意我多跟秦理玩,因为秦理是天才,妄想我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也能变聪明,虽然我小学一直都能毫不费劲地保持在全班前三名,百分之九十的情况刚好是第三,第二一般是冯雪娇,但自从秦理来到班里,我就掉出前三了,导致我妈对秦理的感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希望我能沾沾天才的聪明气,挤掉前面的冯雪娇或是另一个人,重回前三名。据和平一小往届历史数据显示,只有每班的前三名才有望考进育英中学,第一名才有概率争取到公费名额。我妈指望我能考进育英,因为我家三代没出过读书人,这事能光宗耀祖,其次她盼着奇迹发生,我能考上公费,因为我家当时砸锅卖铁也拿不出九千块钱的建校费。所以我每晚下楼教秦理骑车,我妈都鼓励我多跟他待会儿,多聊聊学习,还有就是注意安全,摔着哪儿都不怕,千万别摔着那孩子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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