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和大宅其他的房间一致,门窗都是雕花的实木,贴着不透明的油纸。
这个结构在白天没有什么特别,但晚上亮着灯时,如果房间里有人,影子就会出现在窗纸上。
谨慎起见,两人在窗外等了一阵,窗纸上没见着任何人的人影,连明亮的灯光都没有丝毫晃动。
荆白回想了一下白天的情形,俯身问小恒:“白天的时候,你看到过秀凤的影子吗?”
小恒思索片刻,点点头。荆白吁了口气,道:“我也看到过。”
如果她现在在厨房,应该也能看到影子。
但他们在这站了一会,一直没见过人影,秀凤应该是真的不在。
闻着厨房的熏天血气,荆白皱着眉,指了指厨房那扇开着的窗户,示意先去那里看看。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的窗外,屏住呼吸,抬起眼睛,向着这深夜时分,反而格外光明洞彻的厨房看去。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
白日里看到的,挂着色泽红亮的鲜肉的肉架,此时在他们眼里,却是一具赤/裸的人类躯体!
那四肢无力地吊垂着,头颅不翼而飞,躯干被剖开,亦不见五脏六腑,像任何一块亟待烹饪的肉类,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惨白的人体高高悬挂在肉架上,像一头被开膛剖腹的山羊,却因为是同类,让人一阵恶心,又禁不住的脊背发寒。
荆白被这画面冲击得胃中一阵翻滚,他抿紧嘴唇,忍着胃部的不适,从肉架和窗户的缝隙中窥探。
由于角度的原因,他只能看到半截灶台,但厨房里全程鸦雀无声,应该没有人活动。
小恒身高不够,看不到里面,只能指着窗户里对荆白打手势。荆白实在不想钻过那肉架,摇头道:“从前门进。”
两人绕到秀凤白天带他们来过的前门,进门前,小恒低声道:“我感觉不太好,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荆白也是这么觉得。
事实上,自从他走进了这个小院,胸前的白玉就一直在微微发热,就像之前在厨房面对秀凤时一样。
荆白不知道它是想提示这里危险,还是企图给他一些徒劳的慰藉,但无论是什么,恐怕都不是好的预兆。
从前门进入使得厨房的气味更加明显,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气味,荆白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他在陈家父子身上闻到的气味吗?
荆白心中惊疑不定,脚步却不能停下。等正式踏入厨房后,映入眼帘的厨房真容更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厨房的陈设和白天一样整齐,地板灶台都擦洗得干干净净,但即便如此,仍然能闻到冲天的血腥味。仔细一看,连脚下的青石板都浸透了深色的血痕,斑斑点点,像溅落的血泪。
小恒走到灶台的位置,在白天他探头进去的灶门处摸了一把,只觉手感湿黏。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满手红黑的血灰,和他沾上的一模一样,也不知白天落了多少在脸上。
男孩脸色苍白起来。
这个炉灶里除了柴火,恐怕还烧别的东西。
荆白把灶上三口锅的锅盖依次打开,锅中依然空无一物,看来秀凤还没有准备今天晚上的菜单。再往深处走,就是白天所见的陈列菜品的地方。
白天时,只觉得菜品一应俱全,到了晚上,才发现原来是五脏俱全。
肉架上那个人体不必再提,仍旧悬挂在一旁;放菜品的地方,心肝脾肺肾虽然都血淋淋的,摆放却井然有序。
至于泡菜坛子里是什么,荆白都不想看了。小恒见他要走到一边,默默拿手比了比自己和泡菜坛子的高度,努力踮起脚,试图掀开盖子——
荆白本来都走开了,见状只好无奈地拐了回来,看到两个白生生的眼珠飘在上头,又赶忙盖上,还在小恒头上报复性地揉了几下。
小孩的头发本是软的,此时却手感极差,硬刺刺地,还沾着血灰,荆白揉了两把就赶紧放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嫌恶。
小恒把他猫似的神情看在眼里,暗自微笑起来。
两人把厨房搜查了一遍,虽然血腥至极,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最深处,那口盖着大青石的瓜果缸。
荆白料想,这块青石板下,也许就是他们想知道的秘密。
他和小恒白天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青石板上有秀凤跪出的印痕,为此还险些惊动了她。后来听到余悦的经历,他便猜测这块石板对秀凤来说,和那扇朱门对陈婆的意义一样。
如果停留的时间太长,即使是白天,也有被杀死的风险。何况现在是他们用本相行动的深夜!
两人都知道其中危险,无声对视一眼后,荆白手放到石板上,小恒便退了几步,转身警戒门口的响动。
为了减小动静,荆白选择了缓缓推开石板,但刚推开一条缝,整间厨房便充满了浓烈的气味,说不上是香是臭,熏得荆白眼前一阵晕眩。
荆白一手撑在石板上,一手扶住额头,适应了一阵才睁开眼。他正要继续推石板,却看见被他推开的那道缝隙里,有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漆黑的缝隙里,他的眼白显得格外明显,森森的目光让人心里有些不适,也不知道在这里偷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