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江雪明疑惑。
“因为你像个危险分子,每个人都会散发出不同的灵能特征,我们将这种特征称为灵感压力——他们的[灵感]在警告他们,要立刻离开你,旅客们在旅程中,也会依靠这种[灵感]来躲避灾难。”
小猫咪拍着爪子,又是指着天,绘声绘色地形容着:“你给人的感觉冷酷又残忍,像是金属制品工程零件那样板板正正,容不得半点人情,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你送去灵感审查室做个全面的安检,你的魂灵里恐怕有不少违禁品,每个新人都应该过安检才能上车,可惜时间不够了。”
雪明没做任何表示,他只是打开日志,记下几个新的词汇。
在他看来,理解这些事不算难。
与他平时切碎筋头巴脑烂牛杂,用刀子对付滚刀肉的脉络一样。
对一个地铁站里卖卤味,后厨提刀做红白案的日子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哲学。
它们复杂的筋络和血污团块,经常会让厨师为之惊叹——
——这头牛生前到底用身上的这块肉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能让结缔组织淋巴腺或脏器在不该充血的地方充血,不该肿块的地方肿块。
变得像是一团塞满了厌氧胶的烂泥,胶水还干透了,拧成一条条坚韧又弹性十足的绳索。
想要用刀子和清水把它们分的明明白白简直难如登天,可是直接丢进锅里煮烂了再拿出来切,脏器组织液又会把这道菜变成恐怖料理。
这比喻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
尽管它是一块牛杂,按斤算不过十几块钱的便宜货,没多少人在乎它的味道。
但是江雪明非常在乎。
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筋头巴脑,没有两次一模一样的行刀走线。
每天的工作都是抽丝剥茧,惊叹着存放动物尸体的大冷库,又送来了什么极品畜牲。
每天的神智都在崩溃边缘,蜷缩在人类难以居住的鸽子笼,又认识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在日志里写下遗书,是给白露的,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回不来了,请将这本日志交给我的妹妹。她在HK鞍山健康中心,疗养院二栋病房405床,主治医生叫李康明。”
“江白露,哥哥要和你说一件事。”
“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地下一万七千米,我要去找一种药,它能治好你身上的病。”
“如果哥哥没回来,会变成沙,变成土,跟着云和风还有太阳,变成天上的雨,变成大海。”
“哥哥我呀,不会重新变成人了——”
“——不要在生活中去寻找另一个哥哥,那不是我,你要关注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我也不会心存侥幸,盼着生命里能出现另一个江白露,那不是你。”
“世界上没有两块味道相同形状一样的牛杂。和我们的小命一样,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和我读过的每一本书,见过的每一个人,每次呼吸,每次眨眼一样。”
“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用满心好奇的眼睛去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我们还没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对我们来说还早着呢。”
“我们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人,难免会遇上糟糕的事情。”
“不要为你身上的病去自责悲伤,这不是你的错。”
“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离开你。”
......
......
列车安静平稳地行使在铁道上。
悬桥一路往更深的深渊延伸去。
窗外的风景时明时暗,地底开阔辽远的空腔与各类荧光植物和照明用的电气管线,组成了一片斑斓绝景。
BOSS倚在窗边,嗅着迎面扑来的硫磺味道,带着岩浆湖泡泡炸开时,迸发出来的星火光焰。
它的猫脸上有怠惰和安逸,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它形容着:“刚才那个小男生......很特别,我很喜欢,得想办法把他留下来,让他一直给我打工。”
“您还在想他的事情吗?”仆人冷着脸,不苟言笑:“真稀奇,您很少会如此关注一个新人。”
“我们早就给他发了好多好多车票,能当钱用,对我们来说,钱这种玩意想印多少就印多少。”BOSS举起高脚杯,绿油油的眼睛里折射出岩浆湖的金光:“可是他非要和我把这笔废纸的账都算清楚,他好像很倔,很耿直。”
“听上去是个老实人。”仆人往BOSS的高脚杯里倒满羊奶。
“不,他一点都不老实。”BOSS却摇了摇头:“你没听出来吗?他要我老实点,他要我说到做到,他要我信守承诺——他活得好认真。”
仆人疑惑地问:“那您还喜欢他?”
“他懂我的美学。”黑猫挑弄着小舌头,一点点把羊奶往嘴里匀,“我就喜欢他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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