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边疆苦寒，凌晟原本还当壮年的身体在这短短一年多，直接比不上人家暮年了。

但他自己还硬撑着，要不是同在边疆的上官洵发现他身体状况不对私底下写了奏折送到京城，京城的长孙情下了圣旨召回凌晟，他多半就要瞒着所有人在边疆熬完余生。

太医也一波又一波来看了，就是身体垮如山倒，只能将养着。

凌晟意气风发时是个儒将模样，看上去并不算冷硬。

现在退下来在府里养身体，反而异常沉默。

或者说将军府接连出了许多事情后，他就越来越沉默。

不和人来往应酬，也鲜少说话。

他现在依靠自己走路都困难，偏偏让人做了一副拐杖，每日天不亮，也就是军队里兵士晨练那个时辰，就拄着拐杖走出府门，沿着大景京都各巡防城墙边开始散步晨练。

最开始，认识他的人看见他讶异后立刻凑上来表示关心之类。

但对那些关心和示好凌晟一律面无表情忽略。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凌雪儿不放心，自然有让人悄悄跟着。

但那些跟着的人是绝对不敢现身的。

是以，这天凌晟一大早出门回城路上一个不慎摔下去时，暗中的人也只有硬生生忍着，不敢现身出来帮忙。

凌晟想要借助拐杖起身，半天没做到。

这时有不认识他的百姓路过，“哎呀，这位老丈。你没事吧。”说着就要去扶凌晟。

好在这次凌晟没有像对待府中家丁护卫那般，任由那年轻小伙子把他扶了起来。

“老丈，你这是一个人？不知老丈的家在哪里，我看你……不是很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凌晟冷硬两个字。

那小伙子一愣，“可是老丈……”

“我说不用。”

那小伙子有些尴尬地慢慢松开他胳膊，“不，不好意思啊。那老丈你自己小心点。“

小伙子走了老远还在回头看凌晟。

无奈对旁边的路人道，“这老丈也不知是谁家的。还挺固执。”

“不过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这样。我祖父也是这般。有什么事愣是不愿意我们帮忙。”

“嘘……”

路人赶紧给那憨厚的小伙子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你这愣头青，这人都不认识？”

“啊？你们认识吗？”

另一边有个人似笑非笑接话，“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凌大将军么。“

那小伙子一愣，凌大将军？！！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远处那位‘老者’，哪里像他听过的那位让四方诸国敌人闻风丧胆百般忌惮的凌大将军啊？

小伙子的想法完全表现在脸上，那人又接话，“呵呵，不稀奇。再厉害的人都难逃生老病死。何况这位凌大将军，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府里嘛……”

没具体说下去，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得很。

“再说，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如此有名望的男人。连个根都没有，也算是要断子绝孙了。自然觉得没指望，死气沉沉了。”

这话不可谓不毒。

但的确是事实。

在大多数人眼里，没个儿子，只有女儿，那可不就是断根儿了吗。

什么，凌大将军有儿子？凌九公子不就是？

这种人一定是消息不灵通！

私底下有种说法，叛出大景的宁王凌九公子根本不是凌大将军的儿子！

传闻是先帝……那啥这啥！都懂的，就不直说了！

“你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无论如何，凌大将军都是为我大景立下汗马功劳的，都是值得尊敬的。岂容你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在这里说闲话！”

“怎么？只是大家不敢明说而已。要问我们大景最脏的地方是哪里，除了各家各户的茅房，那必然就是凌大将军府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是被压下来了。可这才多久，还不到两年，将军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当我们都集体失忆忘了不成？”

“我只是可怜他而已。啧，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将军府，现如今由一个之前最名不见经传的女儿当家。另外倒是还有两个女儿，嫁给明王殿下那个，比这个当家的更让人没听过。倒是有个鼎鼎大名的凌三小姐……”

嘶~

说到凌三小姐几个字，周围原本或多或少还在凑热闹的人心底都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都立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低下头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情来。

“瞧你们这德行，怕什么。那凌三小姐虽然是他的女儿，但……“

这次没有倒吸气声，空气突然静窒。

所有人都僵尸一样，视线艰难的落在刚刚停下来的，那平平无奇的马车上。

那里有个漂亮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掀着帘子正笑看向口放厥词的男人。

她左眼下方的脸颊上有奇异神秘的花绣，不但不丑，反而显得她整个人说不出的妖冶邪气，“你说，凌三小姐是谁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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